尤其全千秋更是慌了神,他趕忙縱韁朝段嚴玉靠了過去,急切勸阻道:“王爺!何至於此啊!七殿下雖有錯,可也不……”
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聽得一聲鷹唳般的嘯響,長箭如虹貫出,快如流星,讓人防不勝防。
全千秋慌得倒吸了一口氣,已經不敢睜眼朝船上看了,但慈小冰還算鎮定,他看見射出的長箭末端似綁了個什麼東西,白色的,射出後如流星炫白的尾巴。
此箭未傷一人,它破空矢去,釘進了船上高大的桅杆。
林氏姐弟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段嚴玉打的是何主意。
謝緩卻在此刻推開了扶著他的春生,從人群中穿了出去,他看著釘在桅杆上的長箭,箭筈深深插了進去,只露出一截烏黑色的箭笴,和……綁裹在末端的銀白色的腰帶。
謝緩:“……”
謝緩深吸了一口氣,盯著那支箭看了許久才伸出手,把綁在上面的銀帶解了下來。
林氏阿姊實在看不懂眼前的局面了,她憂心忡忡跟了上去,然後就看見謝緩將綁在箭上的東西解下來。
他的手還在發抖。
下一刻,林氏阿姊又看到那截銀帶之中還裹了一個手心大的黑瓷圓盒,似乎是什麼藥。
她提起一口氣,雙目全是警惕:“莫非是什麼毒藥?”
謝緩卻在此刻笑了起來,他的眼睛也有些紅,尤其眼尾紅得厲害,彷彿染上了一朵揉爛的花,更襯得眼瞼下那粒紅痣異常醒目了。
“不是。”
謝緩聽到自己聲音喑啞地回答了女子的問題,他認出了這盒藥。
去年騎馬往返於鄢都荊臺之間,那時候他還不會騎馬,回來後腿側被磨傷得厲害,段嚴玉來看他,就是給的這個藥。
謝緩看著手中的藥更是笑出了聲,明明是在笑,偏那笑聲裡盡是蒼涼之意,比這江風還冷。
春生聽不下去了,他擠前來扶住謝緩,皺巴著臉說道:“殿下,您別笑了……”
謝緩果真不笑了,他忽然彎下腰猛烈咳嗽起來,臉上瞬間褪去血色,白如紙人。咳嗽一聲接連一聲,半點兒不見消,彷彿肺部裂開了血糊糊的傷口,咳嗽的聲音從裡頭漏了出來。
他好像聽到凍在心髒上的一大坨冷冰生出絲絲裂隙,蛛網般從裡向外延開,他聽到有東西一寸寸崩裂的聲音,
謝緩的身體本來就不好,是強撐著騎馬趕到渡口的,此時更是半分也撐不下去了,好像全身沒了力氣,只有喉間翻滾上湧的血腥氣讓他不容忽視,那股血很熱很燙,彷彿一大汩熔漿澆在他的喉嚨,把皮肉都燒得裂開。
春生嚇壞了,兩隻手把人架住,鎖在眼眶裡的淚水終是忍不住湧了出來。
“殿下……您別嚇我啊!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幸好林家姐弟還算冷靜,其中阿姊直接伸手將壓在春生身上的謝緩扶了起來,阿弟則厲聲喊道:“快讓開!再把船上隨行的軍醫喊來!快去!”
……
而與此同時,騎馬立在江畔的段嚴玉面無表情收起弓箭,身後的全千秋愣了愣,又歪著頭說:“王、王爺……不追了嗎?官船就在那邊呢。”
段嚴玉沒有說話。
反而是時時刻刻擺著一張冷臉的慈小冰開了口,他說道:“追不回來的。遊龍之身,怎甘心困於淺沼。”
段嚴玉朝他看去一眼,似有些意外。
慈小冰嫉惡如仇,最恨大招人,謝緩初入鄢都的時候,就數慈小冰甩臉子甩得最多,段嚴玉也沒想到他如今竟會說這樣的話。
他沉默了一會兒,目光又遙遙追向那隻漸漸駛遠的大船。
隔江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