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著頭,語氣十分低沉,臉上的表情也淡了下去,眼底凝出一團頹敗之色。
段嚴玉卻像沒看到一樣,直接一言拆穿:“你母親葬在郇城,是我下令收殮掩埋的。大招兵敗,郇城早已歸我大祁,蕭雁君一個敵國將領,她上哪兒幫你祭拜去?”
謝緩:“……”
謝緩臉上的頹喪之氣裂開了,他這下是真心實意嘆了一口氣,隨即慢悠悠抬頭看向段嚴玉,眼中明晃晃寫著幾個大字——“怎麼不上當呢?”
段嚴玉氣笑了,他盯著謝緩沒好氣道:“這事讓我看見就罷了,若被其他人發現,你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你是大招遣來的質子,若被人知道你背地裡和大招使團裡的人……謝緩,謝鬱離,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段嚴玉最開始還說得鄭重、嚴肅,可說到一半就發現謝緩蹙眉凝視著西邊,心思全不在自己的話上,都不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他是連左耳朵都沒進。
某位王爺氣得冒火,結果謝緩突然用力扯了一把他的袖子,然後指著西邊說道:“那邊好像起火了!”
段嚴玉目光一淩,沒再揪著謝緩繼續上一個話題,他飛快朝謝緩所指的方向看去,低念一句“是移風苑”,隨即一把拽著謝緩就朝那頭的方向奔了過去。
“移風苑?”
“這是哪座宮苑?住的什麼人?”
“這名字聽著也不像宮妃居住的宮殿啊。”
……
路上,謝緩急切問道。
夜風吹得很冷,他張嘴還喝了好幾口冷風,嗆得咳嗽了兩聲。
一路奔到移風苑,終於看見左右好多焦急跑躥的宮娥內監,一個個提著水桶往火場奔。
眼前是一座不大的宮苑,宮殿多木材,柱子、房梁、門窗全都刮刮雜雜燒將起來,很快就被熊熊烈火完全吞噬,黑煙濃煙大湧大湧滾了出來,紅焰兇猛,火光沖天。
“走水了!”
“走水了!”
宮人們四散跑躥,提著水桶舀水救火,可火勢實在太大了,那水澆在上面立刻化成煙。
大火當前,段嚴玉也顧不得身邊的謝緩了,他臉色十分難看,揪住一個宮人厲聲質問道:“怎麼回事?宮中巡防的護衛呢!這麼大的火,怎麼現在才發現!”
被他抓住的宮人年紀不大,見了攝政王就嚇得兩股瑟瑟,下意識就想往地上跪,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哆哆嗦嗦的。
“小、小的不知啊!小的是禦園、禦園剪梅枝的花工,瞧見這頭走水才、才……”
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也盡是些不要緊的東西。
段嚴玉此刻沒耐心聽他慢慢說話,只抓著人問:“隨王出來了嗎?”
隨王段槐序,先帝最小的兒子,如今也才十五歲的年紀,比如今的皇帝還要年少。
而這座移風苑正是隨王在宮中的居所。
那宮人倉皇搖頭,哆哆嗦嗦回答:“沒、沒呢。”
段嚴玉目色凜冽,丟開那名宮人就要往火勢兇猛的宮苑中沖。
謝緩一把將人扯住,段嚴玉冷厲著眸色回頭看他,下意識張口問:“你要攔我?”
段嚴玉沒有說話,他飛快環視一圈,隨即攔住離他最近的一名宮娥,快步走了過去,搶過她手中盛著滿滿當當清水的木桶,提到段嚴玉身邊就兜頭潑了上去。
潑完一桶水還不夠,謝緩又看了一圈,可惜沒尋到可用的物件兒。他只沉思了一息的功夫,最後幹脆利落地解下披在自己肩上的墨色大氅,又對著身側一名提水的宮人令道:“潑上去!”
那宮人愣了一瞬,但很快反應過來,立刻將桶裡的清水盡數潑在大氅上。
謝緩摸了摸,下一刻卻搖了搖頭,然後又指了兩個提水的宮人,繼續說:“再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