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緩一頓,盯著段嚴玉的眼睛反問:“謝緩如何敢與王爺生氣?”
段嚴玉頓了頓,後又移開視線小聲道:“是我口不擇言,七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段嚴玉驕傲,不是個會認錯道歉的主兒,但他也不是個會拿人痛處攻擊,以身世相鄙的人。初次見面還隔著家國血仇,那時說話自是不客氣,但相熟後,兩人雖常常唇槍舌戰,可他卻再沒拿人身世說笑過。
聽他的話,謝緩停下腳步,訝然地回頭看了去,震驚問道:“王爺是在道歉?”
這話問得段嚴玉臉上一熱,他立刻快步走了前去,心虛地撇開臉,拉著黑色駿馬就要朝外走。龍媒不肯走,一會兒尥蹶子,一會兒歪著脖子朝後扭,段嚴玉氣得拍了它一巴掌,低低罵了一聲,隨後攥著韁繩的手又使了兩分力,硬扯著朝前走。
謝緩沉默了,謝緩看不過去了,他終於還是開了口:“王爺,龍媒還沒喂呢,您想它餓昏在山裡嗎?您是貴為王爺,可也不能這麼欺負馬呀!”
段嚴玉沒有說話,他看著謝緩嘆氣又回馬棚抱了一大捧新鮮糧草出來,一把一把喂給了龍媒。那馬吃飽了,親暱地蹭了蹭謝緩的肩膀,然後扭頭沖著段嚴玉哼哧著打了個響鼻。
段嚴玉:“……”
謝緩笑了兩聲,發現段嚴玉的耳廓越來越紅了。
他瞪了龍媒一眼,又對著謝緩說道:“本王去拜見陛下,你在這兒等著!”
謝緩微笑:“好。”
段嚴玉丟開韁繩,落荒而逃。
謝緩笑著搖搖頭,又摸了兩把還鬧脾氣的龍媒,那馬兒極具靈性,又咴咴兩聲朝他貼來。它一來,另一邊的白駟也不肯落空,趕緊踩著蹄子蹭了上去。
謝緩一手摸一隻,還自言自語說道:“倒給你添了個伴兒……就是不知道段嚴玉能不能讓我把你養在龍媒的園子裡,你聽話些,別與龍媒打架,我去幫你說說好話。”
白駟像是聽懂了,一雙圓溜如鈴的眼睛大大睜著,透亮透亮地望著謝緩。
他牽著兩匹馬等了一陣,瞥眼瞧見遠處的一頂帳篷外出來一個衣著鮮紅的少年郎,他騎著一匹棕色駿馬,歡快地馳騁入了山林。
是太傅家的公子?
似在黃金宴上見過一次,那次宴會聽多了羞辱之語,謝緩雖已麻木,卻記得這人是席上唯一一個不曾奚落不曾嘲笑他的人。
正想著,一個弓著背的內監挪著小碎步走了過來。
“見過七殿下!”
內監朝謝緩躬身行了一禮,又才嗓音尖細地說道:“奴才是陛下身邊伺候的。方才攝政王去見過陛下,陛下留王爺一塊圍獵了,還說著要與王爺比一比,這不就叫奴才過來牽馬!”
謝緩雖然沒和這內監打過交道,但也混了個臉熟,一眼認出只是皇帝身邊的人。
知他沒有說謊,謝緩立刻將龍媒的韁繩遞了過去,溫笑著說道:“有勞內官大人。龍媒性烈,您牽它時要小心些,頭背和尾部別碰到了。”
那內監立刻受寵若驚般笑了起來,他自小跟著皇帝,後來做了大太監也得人面上尊敬,但喊他一聲“內官大人”的還真就這一個。
他笑彎了腰,連連答道:“奴才明白!多謝殿下提醒!春獵已開始,殿下也可進山玩上一圈。”
謝緩點點頭,目送著內監牽馬離去。
沒人作陪了,謝緩低低嘆了一口氣。
這段嚴玉在身邊嫌吵,如今沒了人才覺得空落落的。
此次春獵隨駕不少,他一人進山,還不知會遇到些什麼呢。
謝緩想了想,最後還是抬腿跨上馬,賓士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