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臺驛館內。
段嚴玉閉目坐在屋內,離他不遠的床榻上躺著謝緩,慈小冰正坐在木腳踏上給人把脈。
“怎樣?”
段嚴玉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輕步走了過來,蹙眉問道。
慈小冰立刻起身,答道:“燒還沒退。人不清醒,藥也灌不進去。”
段嚴玉擰著眉,扯了扯袍子坐到床上,抬手撫上謝緩的額頭。
滾燙,還有一層濕汗。
段嚴玉眉頭皺得更緊了,“怎麼這麼多汗。”
他皺著眉,慈小冰立刻給他遞了一塊浸過水的濕帕子。
段嚴玉一邊拿帕子擦手,一邊垂眸看向床上的謝緩。
他病重,臉上毫無血色,說不上肌膚和嘴唇哪個更白,額頭冒著一層汗,浸得鬢發都濕透。似還在喃喃些什麼,嘴唇微微翕合。
“……阿曼。”
“……阿曼。”
段嚴玉有些好奇,俯身去聽,又聽到了這個稱呼。
聽起來像個名字,這病秧子上次發燒也叫過。
慈小冰還在一旁解釋:“許是被夢魘到了,有些囈語也正常。”
段嚴玉沒答,只突然伸手將床上的謝緩撈了起來,然後沖著慈小冰伸出手,冷冷說道:“藥。”
慈小冰愣了片刻,但很快反應過來,立刻把案頭的藥碗遞了過去。
“……王爺?”
這實在灌不進去啊。他今天試了好些法子,全被吐出來了。
慈小冰想說,又不敢說。
段嚴玉喊了一聲“藥”,卻沒有立刻接過藥碗,而是低頭盯著眼睛緊閉的謝緩,看了好一會兒。
慈小冰端著碗,就在他琢磨著要不要再喊一聲的時候。
就見他家英明神武的王爺直接伸手掐在那位殿下的下巴處,只聽得“咔”一聲,謝緩的嘴張開了。
慈小冰:“……”
慈小冰暗抽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的下巴已經在隱隱作痛了。
段嚴玉沒說話,端過藥碗把一碗苦湯汁灌了進去,喝進去大半,只有少許順著唇角溢了出來。段嚴玉面無表情拿自己擦手的帕子給他抹了嘴,末了才滿意地將空碗遞回給慈小冰。
他還說道:“這不就行了。下次灌不進去,再喊本王。”
細聽起來,他甚至還有些驕傲。
慈小冰:“……是。”
這時,忽聽到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全千秋急匆匆進來。
這傻兮兮的大塊頭進門就往椅子上一坐,板著臉哼道:“王爺!靖安侯府那邊傳了話,說侯爺昨日醉酒,今天才醒呢!”
他似一路急匆匆走來的,渴得一邊說話一邊找水,說到一半又急吼吼地猛灌了半壺茶。
“那老匹夫見我去問罪,就說是船上的琵琶女膽大禍心,想要嫁入王府,又自知歌女身份太過低微,這才使了下策。聽說那琵琶女已畏罪自殺,還說王爺若是氣不過,能把屍體帶回去隨意處置!”
“呸!老東西,果真老奸巨猾!他怎麼敢的!”
段嚴玉沒有說話,只低著眉思索起來。
他有什麼不敢的。
靖安侯是太後胞兄,帝王的舅舅,哪怕沒有功勞,憑著這身份也能把自己摘幹淨。段嚴玉雖軍功赫赫,又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但沒有十足證據,也不能以此事拿捏他。
畢竟……這事兒對靖安侯來說全無益處啊。
把自己和謝緩綁在一起,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