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後面,一尊牌位上已經不夠只寫一個人的名字了,漸漸變成了“白庸城涼水鎮雲甲村十八子之靈位”“奇襲西亭山第九司三百二十六人之靈位”之類的。
謝緩舉著燭臺,一一看了過去,最後才拿著捷報走到靠後的一張小案前,坐下,攤紙研磨開始抄寫。
祠堂空寂,只有千百盞爍爍跳躍的燭火和數不清的漆黑牌位陪著他。
二十份捷報而已,謝緩別的不成,抄書寫字卻還算厲害,只是熬夜點燈燃油地寫著,他這身子骨,哪裡受得住?後半夜就開始精神恍惚,字也潦草起來,眼前升起一片金花。
……不能睡,不能暈。
這時候昏睡過去,段嚴玉定然讓人把他丟回質子府,到時候就真的再也不能出來了。
他豈能困死在那座偏僻的宅院裡!
謝緩深吸了一口氣,擱了筆,定定看著桌案上嗶剝滾落燭花的青銅燈臺,那點火苗在他眼前燃燒跳躍。
他看了幾眼,突然伸出左手,手指朝著火焰伸了過去。
“嘶……嗯。”
一聲悶哼,謝緩吃痛收回手,皺眉低頭摁住掌心,死死盯著幾只被燭火撩過的手指,忽地口唇間溢位兩聲笑。
嘴上在笑,眼底卻是一片冷意。
捱了痛,人也突然清醒了。
他冷靜片刻後,才又提起筆繼續抄寫。
也不知又抄了多久,只看到天邊翻開魚肚白,漸見了天光。
謝緩吸了一口氣,藉著燭火暖了暖已經凍僵的雙手,烤了好一會兒才捶著痠麻的小腿站起來,順道捲起桌案上的一摞宣紙,起身朝外走。
那個領他進門的侍從還守在祠堂外,見他出來也沒說話,只朝人微微頷了頷首。
“攝政王呢?”
侍從沒有回答,只朝他彎了彎腰,然後伸出雙手:“殿下抄好了給小的就成。”
見他不答,謝緩自然也不願意鬆手,揣著一摞宣紙往外走。
剛走出長廊,就見全千秋和慈小冰從前風風火火穿了過去。
全千秋邊走邊說:“修運河的役卒人手還是不夠!錢也不夠!戶部天天哭窮。這樣拖下去恐怕十年八年都修不完!咱王爺可真的撿了個好差事!這可比打仗難多了!”
慈小冰也說:“朝中本就大半不支援修建運河,其中就以靖安侯為首。若是再因人手錢財拖著,只怕反聲更大!”
……運河?
塗水運河!
謝緩眼睛一亮,揣著宣紙急急走了過去,朝前攔住兩人的去路,問道:“兩位將軍請留步!兩位說的可是塗水運河?”
塗水運河是段嚴玉主張修建的,此運河從白庸的陶郡始,一路通往最東邊的雲秦。雲秦國強商富,又與大祁交好,兩國去年剛通了貿易,而塗水運河就是為方便兩國貿易才修建的。
大祁共分五州,上邶、白庸、隴西、東濮、雁地。其中都城鄢都定在上邶,所以上邶是第一州,而第二州白庸是最富庶的大州,府城就在陶郡。
慈小冰聽到謝緩問話,心裡到底還顧忌著他敵國皇子的身份,警惕盯著他,沒有回答。
但全千秋瞧起來是個塊頭大沒心眼兒的,話不過腦就脫口而出:“就是塗水運河!怎麼?你在大招也聽過我們王爺修建運河的事情?”
慈小冰翻了個白眼,隨後狠狠瞪向全千秋。
這傻大個兒後知後覺說錯了話,撓了撓頭沒再多問,正打算錯開謝緩,繼續朝前走。
運河的事情緊急,他們還趕著稟報給攝政王呢。
兩人剛邁出一步,謝緩立刻又說:“人、錢,我都有法子,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向王爺獻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