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將人藏入雀喬,便是極好的。”秋風輕漾,齊緒修替宋觀棋將披風收攏幾分,“能拖一時是一時,雲氏現如今也不願和北野撕破臉,大家都在等……”
他抬眸望盡秋刀蕭瑟,重樓亭閣間探見玉闕龍宮,滿庭槭色藏不住,風溶清池,空掃枯紅
“大家都在等,平定戰亂的那日……”齊緒修倏爾斂眸,問,“你如何看?”
“滅敵國,複失地,安天下皆是謝延所為。”宋觀棋略微蹙眉,鄭重道,“這天下共主的位置,非他莫屬。”
……
奉天宮變,五大家也不得安寧,羋府當家收到謝延的帖子,險些就地暈過去
事到門前,是福是禍也躲不過
平素在奉天有名有號的紈絝公子恰好在府,羋竹也跟著過來湊這一席熱鬧
羋父面上撐著不自然的笑,話沒說兩句就要奉酒
“殿下一路辛苦,老臣敬您一杯。”
說罷,幹脆悶了滿盞,仰頭時借袖袍遮掩,悄悄打量面前人
能與謝延平起平坐的尚沒見過幾個,羋父自然也聽過些許風言風語,猜到坐在一邊的,便是謝延從北野帶回來的人
他暗自掐了手心一把,心中對謝延那點兇神惡煞又昏聵輕薄的印象愈發深刻
謝延牽出一抹笑,回敬一杯
羋竹埋頭顧著酒菜,恍而抬起頭來,不知真傻假傻,直言不諱道:“殿下,你從奉天逃出來,沒有人抓你嗎?”
席間默了半瞬
話音未落,羋父差點一口酒噴出來,嗆地直咳嗽,忙不疊罵道:“逆子!胡言亂語!還不快給殿下賠罪!”
謝延兀而一笑,絲毫沒有怪罪之意,善解人意道:“羋公子說笑了,我與韓總督交情不淺。況禁軍不是紙老虎,豈是讓別人輕易逃的脫?”
此話一出,羋氏父子皆是愕然
“哈哈哈……”羋竹被謝延一眼看地頭皮發麻,只好大笑掩飾,“殿下!如此說來,我們有緣分啊!韓總督的朋友便是羋竹的朋友,羋竹鬥膽高攀一回!哈哈哈……喝酒喝酒。”
羋父被二人一席話砸地暈頭轉向,完全顧不上主次之分,一味跟著羋竹朝謝延敬酒搭話
夜間散席,謝延推脫不過,只得留宿羋府
待那屋熄燈,羋父才敢把羋竹拽到書房訓話:“羋竹啊羋竹!你是要害死為父嗎?”
羋竹被嘮叨地耳朵疼,癱在軟墊,不耐道:“父親……倒是聽兒子說兩句啊……”
“你說……我看你能說出什麼花來!”羋父將右手背連砸在左手心幾十下,忿忿道,“你作什麼把這兩尊……兩尊……嗐……作什麼勸他們留在府裡。今夜過後,被奉天那頭知道,該怎麼辦!”
“父親!”羋竹站起身把羋父拉回位上,無奈長舒一口氣,“父親,冷靜……冷靜。”
羋父還欲開口,梗塞在喉嚨,最後化為重重嘆息
“您沒聽到韓總督的名字麼?”羋竹耐心道,“晟王沒明說,但他敢把韓總督的交情擺在明面上,裡面又能作假幾分?您別忘了,晟王離都那日,我剛從韓府回來……”
“那……那……一個禁軍總督,怎麼敵得過隻手遮天的楊相?”
“不然……”羋竹倏地正色,“楊相雖位高權重,但內外城兵符皆不在他手裡。沒有尺寸之兵,如何守得住權?”
“可是……楊懷仁手裡有太子啊!皇上去的遽然,子嗣又稀薄,膝下就剩這一個皇子,生母還姓楊……”羋父神色為難,又氣又嘆,“晟王與韓總督,名不正言不順,敢問滿朝文武,天下百姓,有哪一個會服氣?”
“父親……韓總督手握內城兵符,他既沒下令調動羋州守軍封鎖城門,我們便不要妄動,只將人放過去。”羋竹緩聲道,“左右也是韓洄失職,韓總督心裡明白,怪不到羋府頭上。楊懷仁在這等關頭,最該對付的也不會是五大家。”
羋竹心下百轉,不禁擰眉,道:“如若我們今日不放人回去,來日時局顛覆,恐有殺生之禍……”
“北野……雖說相臨羋州……”羋父一時間沒能弄清楚羋竹的話,“也不得陡然出兵……內城守備軍仍在。晟王背了罪名,豈有主動威逼羋州之理。”
“父親……”羋竹道,不住將聲音一壓再壓,“五大家都忽略了……晟王骨子裡浸透的,也是謝氏皇權的血。他手裡握的是王劍,又戰功赫赫,頗得民心,這世間已經夠亂了……古訓如若不經用,沒有什麼是不能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