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延哪顧得上楚津追喊,勢必把從前吃的虧一併還回去。他心裡暢快,鞭子抽響道道北風
一前一後有一搭沒一搭隔空喊話,馬不停蹄,一路疾馳奔策長街,引地行人紛紛側目
飛馳的馬兒終於在鎮北侯府正門前揚蹄,方才放縱過頭,竟忘了城街不得走馬的禁令
謝延在檻外張望兩眼,恰好碰見楚沉沙從庭院走來。趁著沒撞面的空隙,他腳尖一轉,繞道側牆
說時遲那時快,楚津正馬停階下,被楚沉沙抓個正著
俗話說的好,兄弟間應患難與共
楚津一咬牙,瞥見牆簷那抹身影,頓時喜出望外
謝延前腳才著地,後腳要起身時就被按住在原地不得動彈
下場可想而知,楚沉沙多少留了情分,好歹準許晚膳後再去清掃馬廄
杯光籌影間,雲含豫一道斟酒,一道蹙眉嗔怪:“既沒闖出禍事,此番饒了你兩個。好容易歇了戰事,撒一回野跑馬罷了,罰他們弄一身髒臭怎行?”
雲含豫嗓音雖細細柔柔,在府中卻是說一不二。她出身江南雲氏,與當今執掌江南水師的雲含章同出一母,正兒八經的高門貴女。與楚沉沙雖為兩氏聯姻,指腹為婚,卻恰是情投意合,算得上恩愛情濃。她自水鄉來,從小養尊處優,居在北野前些年頭吃了不少苦頭
楚沉沙常常懷疚,把年少的蠻橫脾氣都收斂地好,對雲含豫處處相讓,府上眾人對他妻管嚴的性子已是司空見慣
此刻他也不吭聲,受罰二人見逃過一劫,嘻笑著向雲含豫作謝,把雲含豫哄地合不攏嘴
“真是越長大越鬧騰……”她攏袖笑了半刻,言語間話鋒一轉,有意無意道,“阿延……怎麼這次還家,只你一人?前幾日軍務繁重,未來得及問。”
謝延握筷的手一頓,還未出聲,又聽雲含豫道:“既是稱心合意的人,便早早帶回家讓師父師娘瞧瞧,被你這麼個眼界高的連誇了四封信,到底是個怎樣的玉人兒。”
楚津偏頭瞧見謝延唇角展笑,脊背陡而一麻,正欲開口調儻打趣幾句,卻聽謝延風輕雲淡一句:“時候尚早,八字還沒一撇呢……”
他說的輕飄飄,不甚在意嗤笑出聲。絲毫不顧驚怔不動的三人,兀自飲盡杯中酒
靜了半晌
“臭小子!”楚沉沙回過神來,猛拍掉筷箸,慍怒道:“你若下不定心,何故平白蹉跎,耽誤人家娶妻生子!往日只知你混鬧頑皮,怎突生此等心思?莫不是在雀喬花天酒裡,玩壞心性,敢在你師娘面前說這些浪蕩話!今日縱是抽爛馬鞭,也教你知錯!”
說罷,楚沉沙真有勃然大怒,取鞭之勢。見此情形,謝延慌不擇擱筷攔人
“師父恕罪!”謝延按不住楚沉沙,被推退幾步,“玩笑話!我確是真心實意,半分不摻假,如若搖擺不定,怎敢在家書提及!只想借這番話探探您二老態度,絕無他意!”
“玩笑話?哼……”楚沉沙被雲含豫定回原位,忍不住冷呵一聲,“那你怎麼不把人帶回來!”
“這不兵戰麼?北野夜裡涼,秋冬又冷,他身子不好,路途遙遠,怕是吃不消。”謝延認真道,“待他在雀喬修養好,指定是要來北野見師父師孃的。”
“你既想地明白周全,也是好的,莫要人家跟你受了苦。”楚沉沙緩下心緒,拿了小婢新奉的筷,沉聲說,“前兒打了一批羊毛,既承不住冷,拿去多做幾件禦寒物什。”
……
晨起時天色大亮,雲靄間傾漏熾陽,塗抹軒窗。宋觀棋用過早膳,跟著花上鳶回房,堆在案上的冊籍有小半山高
他歪在貴妃榻上,婢女跟著把要處理的事宜載本也挪過去。宋觀棋闔眸揉了揉眉心,卻聽見瓷器磕碰的聲響
一睜眼,幾上便擺了一青瓶,裡頭插放一枝梨花開地正豔
“等下……”宋觀棋直起身,兩眼不動打量著覆枝春色,張口卻說,“摘花的是哪位?”
餘人垂首不敢多言,最後頭一人小步站出佇列外
“公子……”他下膝跪地,低埋著頭,“是我……”
“不必跪著。”宋觀棋無聲揮退其他人,又問,“只不過問你何處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