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猜忌顧慮都一語成讖
血水漫上雪白的衣裾,猶如死不瞑目的人掙紮著,伸長手要將陽世的人拉下去
瞿悉秋豁而抬首,遍地伏屍、血河漫靴,象徵威嚴公正的大殿之上,轉眼間,猶同九重惡獄
大殿的主人穩坐金龍臺上的皇椅,單手支著頭小憩。塵埃不染,似與這滿堂血淚毫無幹系。他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睜開瞳眸,展出一抹涼薄的笑
瞿悉秋難得如此色變,不驚恐,不哀怒,眼底驚濤駭浪的恨卻不斷湧出
“枉為人君……”瞿悉秋怒目而視,顫抖的指直直向著金龍臺上的人
趙瀾笑地心平氣和,終於捨得動了動身,他緩緩直起腰,抬指按在朱案上的罪己詔與退位詔書
指尖沾上半點硃砂,恰似凝血
“慎言……”
話畢,趙瀾陡然耍袖,案上摺子砸進血窪
“上一個這麼說的,正躺在你腳下。”
聞言,瞿悉秋也不動作,他認出了那個面孔猙獰的駭人腦袋是路昌的
平素張牙虎爪的高官貴族皆殞命於此,今日過後,世家大族都會被加以謀逆死罪。瞿悉秋冷不防生出悲愴之意,卻不是為滿大殿數不清的人命
功虧一簣
……
這哪是世家佈局,分明是被一網打盡
他忽而回眸,盯著奚如峰,目光銳利如刀,刺地奚如峰面色幾變,那應對千人的笑臉也在此刻僵住
奚如峰一生作惡多端,手上數不清沾了多少命債。他曾笑罵蘇子明是牆頭草,如今被瞿悉秋這麼盯著,終於生出些形慚自愧的顏色
畢竟自個才是最會隨風倒的那一個。局勢陡然顛倒,全在那一塊禁軍令牌
呈給趙瀾的是假,可奚如峰給瞿悉秋的也不真,兜兜轉轉,又回到趙瀾手裡
“瞿悉秋,當日放過你,便是顧念你一片忠膽。”趙瀾說著,沿階而下,手中刀還是血跡未幹,“可惜……枉為人臣。”
“忠?”瞿悉秋回過頭,擰著鋒眉,高聲道,“我忠仁義,非暴戾;我忠黔首,非皇族;我忠大靖,非人君。”
“可惜,忠國不忠君,朕留你不得。”趙瀾笑地諷刺,緩緩移步,“好好看看,如今天下不是你想要的模樣?肅清朝野,惟有世家倒臺,才有真正的君臣,若君臣無禮,何以治黎民?前人未起之沉苛,大靖的毒瘤已被拔除!孝寧做不成,崇義做不成,如今,不是成了?”
“以殺止殺,以暴制暴……枉為人君……”瞿悉秋冷冷開口,不疾不徐道,“弒君弒母,棄妻殺子……”
趙瀾倏爾抬刀,架在瞿悉秋脖頸,神情漠然卻藏不住眸子裡的狠辣
“殄師戮友,屠臣殛民……”瞿悉秋語調轉冷,從容陳述樁樁罪行,“你為誅鋤異己,殺人如麻,你連人都算不上,也配當大靖的國君?”
利刃劃開長長的血痕,他好似感受不到痛,竟抬手握住了橫刀
“虛偽至極……”瞿悉秋手間用力,握地更緊,“重修山寺……不過惺惺作態。”
“宋窈因你而死……”趙瀾抖露騰騰殺意,瞿悉秋卻不合時宜嗤笑一聲,“她死的可憐,你活著也可憐,負盡天下人,逐鹿之爭你贏了。大廈將傾,竊蠧之患,你怎麼不回頭看看自己?面目全非,可憎可惡!”
趙瀾不想等他說完,瞿悉秋卻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