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上鳶也聽明白了,這對母子倆原不是沒帶幹糧,只不過在路上叫人搶了去。一些餓急的流氓地痞見他們並無同伴,又是異族人,整個包袱都奪走
婦人見到刀具,嚇得直往後縮,當匕首被放在自家孩童手中時又突地怔愣,再回神時,宋觀棋等人已走遠
她倉皇抱起孩子,釀釀蹌蹌追上去,口中含糊喊著讓人聽不懂的古烏語
聽到叫喚,宋觀棋回過神,婦人湊上來卻不敢靠地太近,瘦削的手覆在稚子的頭,一個勁地往下按
旁人縱是再糊塗,也該知道這是道謝了
懷中的孩童卻十分不適,哼哼嗤嗤叫著什麼,蠻橫地想掙脫母親的懷抱,被強硬鎖住時,就側過頭惡狠狠地看著宋觀棋
宋觀棋有些不解,下一刻聽到狠辣的咒罵就明白了
他聽得很清楚,小孩分明在斥罵:“該死的外族人,是你們毀了我的家!”
當然不止這麼一句毫無殺傷力的,只不過再多的汙言穢語落在宋觀棋耳裡也毫無所謂,他聽過更多的,更髒的,更惡心的
不過一個稚童所說的,他連眼皮也不會眨一下
婦人聞言被嚇得臉色煞白,剛想出聲阻止。下一瞬,刀光猛然晃過,那稚童握著鋒利向前刺去
可他顯然不會用刀,一頓亂刺,不僅宋觀棋稍稍後退半步便可躲過去,還會誤傷旁人
事發突然,眾人驚愕之餘,宋觀棋已經鉗制住孩童。但他並未怵惕逼退,反而一手硬生生握住飛晃的刀鋒,一手鉗住孩童兩手
那婦人倉惶失色要往後撤,懷中稚子還想上嘴去咬,宋觀棋這才放開手
花上鳶震驚不已,她瞪圓雙眸,作勢要去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方踏出兩步,便被宋觀棋攔了下來
她心中忿忿不平卻不好發作,急忙吩咐人上來處理
宋觀棋卻似事不關己,兀自討了一條手帕,面無表情擦拭飛濺而出的血點,縱然傷口處正不斷湧出怖人的鮮血
他默不作聲,在婦人不停歇的跪拜求饒的間隙裡,往她手中塞進匕首
後面的事都不大清楚了,他雖面色不改,接下來趕路的時日,又不幸運染上風寒,整月昏昏噩噩
人到璩州時,謝延才知道這出,怒上心頭,隨行侍從各打三十軍棍也沒解氣
入冬晝短夜長,時常望著鵝毛飄雪竟壓倒整座山頭,便會無故生出憂慮
“快了……”宋觀棋輕聲說,“時不多日,你很快能回去魂牽夢繞的北野。”
耳畔北風呼嘯,幽幽回響在山澤
“這樣的冷天……北野靜地很……”謝延低頭仔細纏著白繃帶,不緊不慢道,“時日不多,再不快些,過冬後入春就來不及了,胡奴人的馬快要養剽了。”
話音漸弱,似是自言自語,隨後他快巧綁了小結,松氣道:“好了。”
宋觀棋抬腕,認真諦視謝延的傑作,口中喃喃道:“盛京城內風雲詭譎,假以時日泣燕關淪陷,必定引起大亂。”
“嗯……”
謝延單手支著下巴,漫不經心打量著眼前人
燭火微光在瓷白麵龐搖曳,他無故覺得可惡,抬手擋住光亮,卻不防縫隙間洩露幾點,襯得更突兀
宋觀棋佯裝不知,繼續道:“其餘州城隱隱有獨幟之勢,離都遠的,宜桐一帶想來最早會有動作。你不必憂心,大靖一擊必潰,泣燕關是最後一戰。”
“我不憂心……”謝延站起,傾身吹滅燭火,黑暗掩沒了他危險的眼神,“你該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