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區8排8號,趙寧站定,隨即又快步走到走廊水龍頭的地方拿過一個小盆和髒兮兮的毛巾。
倒了半盆水,洗了洗毛巾,趙寧再回到地方時,羅經綸已經默默的跪在了墓碑面前。
趙寧沒理他,用毛巾浸潤了水,又稍稍擰了擰,開始把墓碑和放置在前的東西都擦了一遍。
擦完了最後一處角落,趙寧把毛巾丟進盆裡,對著墓碑輕聲說道:“叔啊,羅經綸來看你了。”
既沒有指責,也沒有什麼鼓勵,就這樣平淡的一句話讓跪在地上的羅經綸徹底崩潰了,他的悲觀厭世,他的自暴自棄,他的日夜顛倒,他的混跡生活,他的失戀孤獨……全都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
“爸,我對不起你們,媽、我……”羅經綸的眼淚隨著心情而坍塌,聲音已經哽咽的聽不太清,他跪著的雙膝往前匍匐了兩步,一手拍在地上,嚎嚎大哭。
聲音悲切哀慟,羅經綸心裡只有愧疚和悲傷。
趙寧在一旁冷眼旁觀,終於輕輕嘆了一口氣——從來到這裡他就沒再說什麼,如果羅經綸見了父母都還是那副死樣,他也就不打算再多管什麼,任憑他自生自滅算了。
嚎嚎大哭慢慢轉為掩面而泣,羅經綸揹著的身影蜷縮,如同父母還在身邊。
默默的去換了一盆清水,把毛巾洗個幹淨,趙寧重新端過來放在地上,拍了拍羅經綸的肩膀,說道:“你自己給叔叔阿姨打掃一下吧。”
羅經綸已經止住哭聲,只是臉上的淚水和灰塵摻雜、不知多久沒洗的衣服皺巴巴的套在身上,分外狼狽。
他看了一眼水盆,手指顫抖著把毛巾揉了揉又使勁的擠出裡面的水分。
趙寧往後退了退,佇立在一旁看著這個可憐的朋友靜靜的擦拭墓碑。
子欲養而親不待,無疑是世上最為悲痛的事情。
這一刻,不用多說什麼了。
在公墓一直待到了下午一點多,趙寧這期間都沒說什麼話,也沒勸解什麼,但凡羅經綸還有點良心,他總得在墓碑前知道自己應該是個什麼樣,應該成為什麼樣。
六月三十一號,下午一點半,島城元寶山公墓停車場。
兩人重新坐回了奧迪車裡,這一回,羅經綸端坐在了副駕。
他的臉已經在水龍頭旁重新洗過,身上的衣服也整理了一番,只是還殘留著重重的酒味。
車子沒有啟動,他們倆人坐在前面,各自沉默了一會。
“嘿,最近過的其實還好,就是邋遢了點。”羅經綸依舊是喑啞的開口,只不過沒提剛才的狼狽和分手的具體事件。
趙寧點了點頭,把車窗放下,讓涼爽的風吹進,說道:“去吃點東西,喝兩杯。”
“好。”
奧迪車緩緩啟動,駛離公墓,把狼狽、悲慼、愧疚就留在了這裡。
“之前回家,蘇夢和袁若松都不在,就我一人。”羅經綸有點疲憊、虛弱,靠在副駕座位上遙望窗外。
“那天我買了西紅柿和雞蛋,嘿,自己炒了個西紅柿雞蛋,然後蒸了米飯吃。”
“第二天,實在懶,不想洗西紅柿,就只煎了雞蛋,蒸的米飯。”
羅經綸扭過頭來,雨過天晴的語氣說道:“第三天,還是一個人在家,我更懶了,什麼都不想做,幹脆就只吃了西紅柿。”
趙寧斜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羅經綸放下車窗,一個人對著逐漸被拋在後面的郊區喊道:“我變成一個人了!我又變成一個人了!我不怕變成一個人!”
“成,哥回來了,不再讓你吃西紅柿了。先喝酒。”
等羅經綸發洩完了,趙寧如此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