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還能帶他去哪?我根本不會照顧人類……我已經失去人類應有的本能了,要帶著這個小不點走,只怕他真的會死在半路。最後我只好去請求教會協助了。這是最終手段,畢竟不死人跨入教會下場可想而知--是的,在我跨入修院的同時,不死人的身份因也他們的奇跡之力而被揭露了。小災難真是場災難。
「不死人,我們沒辦法接受你的請求。」老修士輕聲說著。雖然是白教使徒,但值得慶幸的是,修院的主持人並非極端派系,他膽小怕事、卻也很溫和。
我們在修院的後院進行討論,此時幾個院生似乎正想辦法聽見這場不名譽的談話,不過很快就被修士給打發走了,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們被迫走得更遠一些,幾乎到了野林與田地的交界。這時,修士又說:「但願你們能體諒我們的苦衷,這是個難熬的日子,雖然我不願看見一個人類孩子與不死人作伴,但如今他已經染上了不死瘟疫……。」
「那東西不存在,年輕人,沒有人會因為接觸不死人而成為不死之身。」我盡可能讓他了解,洛伊德派的想法有多麼愚蠢。
「我當然知道!」他喊著,發皺的臉變得更加苦悶,「……但他已經有了你的氣息,洛伊德代行者將會因此致他於死地……並肅清我們這群包庇邪靈之人。」
「一切只是你的推託之詞,修士。」
「推託?……好吧,所以你想要我做出一個符合你心中"善良人類"的決定?那好,我的決定就是保護村中的神之子民……不死人,我沒有猶豫的餘地,任何不安定因素都會讓這個鎮墜入深淵漩渦,」說到這,他看了小災難一眼,「……唉,聖阿爾布斯變了,這個國家瘋了。不死人,如果你想要拯救這個小男孩,就送他去新伯尼斯吧,那個地方離的近,對不死人也寬容的多,我能幫你寫封信函作引薦,也許小孩能安然在當地的修院裡度過一生也說不定。」
對方確實有難處,我也不想為難他。「……好吧,你說得對,那……嘿,小災難,怎麼了?」
小災難拉著我的褲頭,並說:「我、我在……青石城那還有親、親戚。」
「你怎麼不早說?」
「我忘了……。」
「真的?」我看著他問,但小災難撇過了頭。我知道,他在說謊,不過說這種謊又有什麼意義?他想跟著一個不死人?算了,姑且就當他是在說實話吧。
此時,修士說:「不,我不建議你們這時去青石城,不死人,那裡現在有些混亂--不安定,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明的狀況才好,總之就是極端教義者的聚集地吧,況且就算到了那也還是聖阿爾布斯的國土--你該懂得我的意思吧?……喂,小朋友,如果你不想被留在異鄉,那就努力點想想,尋找你失落的過往。我問你,你在卡利姆那難道已經沒有認識的族人親友嗎?或者鄰居、老家,任何的線索!」
「其實我不是非常清楚,先生……。」他回答。這是實話,其實我猜那家夥嚇的根本不想想起任何事。
「不清楚,一點記憶都沒有?」修士嘆了一口氣,我們的談話也在嘆息中結束了。
最後,老修士給了我們一些食物後就打發了我們離開。
我漫無目標、也不急著做任何事……也許僅僅如此,這就成了我帶著小災難的理由。打發打發時間,有何不可?況且我在帶上小災難前就跟他說好了,因為我不需要進食、也不一定需要睡眠與休息,所以他假如想跟著我,那他就得忍受不死人的步調--好吧,話是說的好聽,但我還是盡可能地拿捏一個恰當基準點,並謹記"日出而行、日落而息"、以及"早晚各一餐"這兩件事,畢竟我帶著小災難又不是為了要整死他。
但今天已經第三次休息了。
我說:小災難,我不能忍受你這樣的速度。
他則回答:對不起,無名先生。
休息是不錯,然而頻繁的休息反倒讓我疲倦不已。按照地圖來看,我們大概還逗留在伊茲莫鎮外的大荒林吧,荒林商道長六十裡,快走的話大概一天左右就能抵達,不過我可能得多估個一天、或兩天,也許一輩子都走不完這趟路。糟糕天上好像又要降雪了,現在不是已經快春天了嗎?我還以為這時候已經不會下雪了。一百年前的五指河在這時候是不是該播下今年的新種了呢?我看天空灰濛,幾乎無法辨識晨昏,搞不好我這一坐已經做了半天,把人類該睡覺的時間都給坐完了。
好吧、好吧,我認了--
「--!--無名先生?」
「你能在我背上睡覺,可是你得拿好你自己的行李。」我老早就該這麼做了,只要揹著他,我就能在我想走的時候繼續走。啊,夜晚終於來了,可惜我不是個準時的生物。
「我能自己走,先生!」小災難說。
「"我能自己走,先生!"……你今天已經把這句話重複過八次了。我數過。」
「我真的可以--」他好像想辯解些什麼。
「嘿,就當作幫我個小忙,安份一點,」我告訴他:「晚上了,你也該睡了,但我不想睡。我是個不死人,沒有人類該有的東西,食慾、睡眠慾之類的通通沒有,我唯一有的就是自己的意念……現在,如果我再不跟著意念而走,那就真的跟活屍沒兩樣了。」
「但你不是……。」
「總有天一會是的,但不是現在。」
沉默降臨。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