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勉強站起來並尋回了脫手的銀槍,這處屋頂讓尖銳的鐵刺圍繞,過去看起來是為了防鳥所作的設計,但現在卻只剩幽靈相隨了。我問:「你是封印者嗎?」
「第二個驚喜,竟然還有人記得我!」紅袍封印者轉過身子,他一手拿著錫杖、一手持著小刀,那把刀看起來像是從亡靈們的手上搶過來的玩意兒,我還真不知道那種東西可以被人拿來用呢。
「是世界之蛇芙拉姆特告訴我的。」
「芙拉姆特?他是誰呀?」
「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就是一條蛇,頭看起來像是蛇外加人跟山羊的混和體,身子非常巨大,寬度就算塞下一兩三個木桶也綽綽有餘……反正就是條會說話的怪物。」難道封印者不知道世界之蛇是什麼嗎?
不過當我一形容完,帶著鳥喙面具的他就一陣驚呼,並說:「喔--"牠"啊,我還記得……我怎麼能忘記呢?很好,陌生人,你是蛇的盟友,蛇的盟友也就是我等火焰的盟友,而且……你擁有王器,無怪乎啊!」
「我曾經有,但已經交出去了。」
「王器就是靈魂之器,它與你的身魂相隨……讓我重新介紹一下,王的繼承者,我是英果德,看守四王之人。」
我摘下頭盔,好好仔細地觀察了那位看守者,接著問:「封印者只有一個人嗎?」
「呵呵呵……我該從哪開始解釋才好呢,好奇的年輕人?」英果德出仗指著不遠處的水中圓牆,「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是,也許是在你出生之前……是在羅德蘭還尚存一息的年代。但在我說故事之前,年輕的不死人,你能告訴我現在羅德蘭怎麼了嗎?你穿著近衛軍的盔甲,不過,顯然你不是亞諾爾隆德的人,對吧?」
「這身配備是陽光之女賜予的武裝,實際上我來自凡間的弗雷米莫,逗留於此的這時間也沒到能讓我理解全貌的地步,但大略來講,外頭除了活屍之外已經幾乎沒有居民了,」我想了一會兒,「而且,陽光之女告訴我,諸神已經離開了羅德蘭,王城已成無神之地,唯有些許遺族還留在那--我知道的大概就是這樣了。」
「那肯定是非常久的光陰吧,多麼漫長……。」
「等等,所以封印者一直都是你?可是那是不知幾千幾百年以前的事了!」我還記得佩特魯斯的故事,而且如果大蛇的尋找之旅是在小隆德毀滅之後,那也至少度過的千年以上的光陰了。
「可不是嗎?我想自己比想象中的還要能撐,」他放下錫杖並收起了刀子,隨後身體的重量椅在錫杖上,看起來十分放鬆的模樣,「你們所說的封印者實際上就是小隆德的魔法師,但我們既不特別、也沒有任何強大之處,純粹就是比較勇敢。過去我們有三個人,為了讓墮落於黑暗的四位王者與他們的追隨者不再威脅世間,我們負起了重罪,傳令將小隆德的一切都封印在水中……無論是深淵還是無辜百姓……那是個急迫而艱難的決定,但現在看來,似乎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痛苦。後來,在大水淹沒了小隆德後,我和其他兩人便負起了守護封印的職責,從開始到結束,直到世界盡頭……那是我們應當背負的重任。
然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其他兩位夥伴厭倦了永恆而相繼離去。我還記得,記得那位喻爾瓦,他說封印已成,現在他應該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更重要的事情,接著那位弟兄就走出了小隆德,並朝著飛龍峽谷過去。他要去病村嗎?我沒問,但依照那家夥的性格,肯定是想要到病村拯救那些病人吧?畢竟小隆德的魔法就是醫治之法,如果不去救助世人,那就白費了我們祖先的研究成果了。至於另外一位,他……他是誰呢?我對那位弟兄的印象不深……不,他是我的弟子,也可能……算了,總之,他說他想結束這場無聊的永恆任務,於是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最後就只剩下我了,漫長的光陰……在這段期間裡,有一次我曾以為事情終於迎向了盡頭。在你之前找上我的是一位強悍的小魔女,她沒有王器,可是她的能耐非凡……那位魔女擁有對抗深淵的方法,她孤身一人來到羅德蘭,為的就是複仇。可是到底是什麼樣的仇恨呢?她說,那千百年來未能解開的滅族之仇。於是我相信了她,也期待她能替我們消滅深淵四王、以還天理正道,只是啊……只是啊,我看著她進入了深淵,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宣洩完的水位又再次升高。
我明白,她受困於深淵,同時也沒能一了滅族之仇,從那時候開始就再也沒有人出現了……一直到你的來訪。這是小隆德的封印者帶給你的故事,繼承者。」說故事後,他走過來遞了把老舊的青銅鑰匙給我,「你呢?你會是我所期待的人嗎?我想是的,如果王器也會選錯人,那世間就再也沒有可信之物了。」
「……請交給我吧,先生。」除此之外,我已無話可說。
後來英果德指著山壁上的牆塔,並說:「那把鑰匙能開啟那裡的水閘大門,接下來你只要推開水閘,等水退了之後就走到那處樓塔,那裡就是深淵的入口,四王的隱匿之處。但是你沒有能下去的方法,對吧?深淵可是個生人禁入之所,但也許你聽說過有人曾下去過……那位騎士亞爾特留斯.漫步深淵者,所以,假如你能找到他並學習他的方法,你就能克服深淵的致命之力了。」
「亞爾特留斯已經死了。」這是安德烈說的。
「死了?……是啊,都這麼久了……呵呵……也好,現在事情更簡單了些。那麼,你就去找他的墳墓吧,將他漫步深淵的印記給帶走。」
我想問他關於亞爾特留斯的事,關於他的傳說總是混亂又矛盾,我不明白那位騎士到底是好是壞、又為了什麼行動,然而英果德對我的提問只是搖了搖頭,他說自己也不能斷定狼騎士的真意,然而就他所聽過最有力的傳聞,那莫過於那位騎士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國度,不惜欺瞞深淵並與之同在。他是天真而單純的英雄,也是個無人能理解的悲劇,可是,無論如何,亞爾特留斯的忠貞是無庸置疑的。
但我現在要去打擾他的陵寢啊,英果德先生,而且他的陵寢就在黑森林的深處……是森林狩獵者的禁忌。
後來,英果德催促著我趕緊上路,於是我拿了武器就趕緊滑下了階梯,穿過通廊直往城牆邊去。此時亡靈對我視而不見,它們在大屋前左右徘徊,鐮刀連連揮空,對於我的聲音與動作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猜英果德肯能用了什麼秘法混淆了亡靈的行動,因此一路走來除了零星敵人外幾乎毫無障礙。
不一會兒,我人已奔入了塔中並找到了那扇鐵閘門。鑰匙不甚流暢地鑽進了閘門鎖口中,但輕輕一扭,鎖口應聲開啟。
--唧……咖咑!)
現在,我只要把這個水閘給推開……真是個大水閘,它比車輪還巨大,轉杆粗的像根梁……
喀啦……唧唧--!砰咖!)
……嘩嘩……轟隆--!)
……
我不禁遮起雙眼,大開的水門外有著小隆德根本見不著的光輝,它刺眼奪目,讓慣於黑暗的我無法直視。城中的水沖出了大門外,劇烈的響聲震耳欲聾、其震動令我恐慌不安,不知多久以後,蓄積在廢墟中的髒水終於流光了,裸露的廢墟漆黑濕滑,成千成萬的屍首順著水流填塞在不知的角落。此地沒有氣味、沒有特徵,背叛者的國度只是一個狼狽的亂葬崗罷了。
這就是背叛者的國度嗎?
我嘆了口氣,不禁跌坐在地上。我想著別人背叛的故事,想著這個地方有多麼的不公不義、充滿邪惡,但如今我也要成了叛徒……森林的狩獵者?那不過只是個盜匪集團,他們值得我去留意嗎?不,一點也不,只是我不喜歡這種事情。
背叛我認識的人與物……那不是我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