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惡魔手上的兩把巨大柴刀不時與牆垣摩擦,那鈍重的金屬聲響彷佛在提醒我--盡可能避免和牠正面沖突。想都別想,溜過去吧。
突然間,我注意到一隻鑰匙在山羊頭的腰間晃動著。那到底是用來開啟哪個門鎖的呢?一隻無智的巨大野獸又要鑰匙作什麼用呢?
正當我努力想解開這到謎團時--山羊頭發出低吼,那隻惡魔的咆嘯中參雜著一點有如人語的聲音:「吼嗚--!嗚--!……泥仔--!哪--!……。」
牠在外頭來回探索,發紅的雙眼不時抬頭觀望。牠的聲音在十呎之後反複徘徊,接近又遠去、時快時慢,那隻惡魔知道有個東西在附近,牠感覺到我。牠在戲弄我--人類,人類只是牠的小玩具。
不,我殺死過牛頭、也殺死過石像鬼,牠們都比你要高大強壯的多……你不值得我害怕。那我為什麼要躲著?
"因為你活著。你的勇氣不過只是死亡賜予的膽大妄為。"
沒錯,實際上我只是個膽小鬼。
"軟弱、無力。"
軟弱無力。
"愚蠢、無能。"
愚蠢無能。
"小小的人類……小小的失敗者。你,你想做什麼?你為何走上這條不歸路?"
我想要獲救……我……我想從惡夢中清醒。
"如你所願,罪人。"
你只是個幻影,你什麼都不懂!閉嘴、閉嘴!歐茲華德!
"呵呵呵呵……"
我很清醒,我從來沒像今天這麼清醒。不要多想,冷靜點,不死人,你不會死,你只是想要避免無謂的折損。這裡離篝火太遠了,我根本無法確定自己打完這場之後還能不能撐得下去。不死鎮到處都是活屍,這裡沒有太陽、沒有索拉爾,只要一不小心就會失去一切。
沒錯,不死人。不要理會那些聲音。冷靜。
山羊頭還在附近徘徊,牠正在遠離。一陣子後,山羊頭又沿著原路回去了,腳步緩慢、沮喪,不時地還重複著那人語--直到牠的影子消失在轉角,低吼逐漸消失。
……呼……冷靜。沒事了。
拜託,就這樣繼續走,別回來。
--咚咑、咚咑、咚咑、咚咑--!)
喔,我的戰神啊!你實在太過慷慨了!
轟隆!--……)
樂觀永遠無助於戰鬥的進行,我不該期待有任何僥幸。
咻轟!--轟隆!……)
但我還有些運氣。當山羊頭惡魔出手破壞牆垣時,我早已從另一扇破窗跳了出來。直沖腦門的恐懼讓我的視野萎縮、身軀麻痺,萬物停滯如冰,收入耳中的聲音只有我與我的心跳。
"來得及。",我天真地想著。也許不會太天真,畢竟我佔有速度優勢。然而當武器才從背上的劍架抽出來時,我的視線裡卻只見到一道紅光。是牠的眼睛。
有多近?不對,我們隔得還遠--不,還不夠遠!
「……!」猛然退了幾步後,我看見山羊頭的柴刀端頭染上了些許血液,它毫不費力地勾破了我的左上臂,深度直達筋骨,參差的傷痕坑洞因出力而綻開,順著肌理滑入掌間的血液是如此滑潤,我不自覺地再度使勁,深怕保命工具將會從手上滑脫。
山羊頭,你只想在那看著我恐懼嗎?
那隻惡魔凝視著我,蒸騰的呼息從羊骨頭盔中滲出;牠走動,緩慢而沉重,像災禍一般宣告著凡人的末日。下一刻,我勉強躲過了怪物的橫劈,牠的兩把大柴刀削毀了半面牆壁、劍風吹動了沙土與水壇,緊接著一聲戰吼,是人語混合低俗的吠叫,隨後牠恣意揮舞手中粗鈍的武器,逼得我無處可躲。
「嗚吼--!……離!開!……吼啊--!」
「如果你不介意,讓我們各走各的路吧!」我如此回答。
牠不可能聽得懂,牠愚蠢的野獸……然而此時此刻,我卻懷疑這個山羊頭惡魔有個主人,因此牠才會留在這個沒有糧食的城鎮。那把鑰匙不是裝飾品,如果牠是個被馴養的,那看守鑰匙肯定就是那隻惡魔留在此地的原因。
--大刀一甩,地磚應聲粉碎。要怎麼樣才拿甩動這把八呎長的柴刀?它不合裡,那東西簡直就是塊大鐵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