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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京師,紫禁城。
乾清宮中,康熙小皇帝正捧著《論語》,在細細閱讀,他雖說是眉清目秀,可惜生過天花,滿臉細小的麻點雖掩不住他一身的貴氣,卻也讓他的長相大打折扣,本應侍奉左右的宮娥和太監已俱被屏退,只在他的右手邊,還侍立著一個俏生生的少女,低眉順眼,隨時都在等著小皇帝的吩咐。
“三姐,你看這段——‘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這孔老夫子倒也有趣,什麼智謀、仁義、律法、禮教,這為君之道,也太過複雜了。”康熙指著一段話,招呼那侍女道。那侍女小臉一紅:“皇上,現在是在宮裡,非比宮外,就算這乾清宮內只有您與奴婢二人,可這‘三姐’之稱,奴婢又如何當得?”
燭光熒熒,照亮了康熙和侍女的相貌,赫然便是化名葉玄的玄燁和邢依。
玄燁笑道:“你親身涉險,去丐幫之中臥底探查,為大清江山立了大功,朕叫你一聲‘三姐’,如何當不得?”放下那本《論語》,玄燁伸了個懶腰,又道,“朕才十歲,卻得天天讀書練武,不能像宮外的那些小孩子一樣嬉戲玩鬧,著實難熬得緊!三姐,抽個空,你陪我偷偷出趟宮吧!”
邢禕道:“皇上您還是忍忍吧。若是被那四位輔政大人發現了,又不得了了!”
玄燁嘆道:“索尼老大人待人溫和,尚好說話,什麼重話。唯獨那鰲拜,自恃功高,出言囂狂,朕實是不喜。只是此番遣你臥底丐幫,削弱武林各大門派實力的妙計,乃是他向朕進獻,又添一份大功,縱然他飛揚跋扈,朕也只好做個明君聖主,不能與他計較了。”
看著這少年皇帝眉頭緊蹙,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邢依抿嘴淺笑,又見他面有倦容,便道:“皇上,您該歇著了!”
話音未落,忽聽得乾清宮外一陣炒豆般的槍聲,接著便是鑼聲大作,聲音極響,幾乎要扯破了夜幕,轟碎了耳膜,玄燁嚇了一跳,睏意一掃而空,驚叫道:“怎麼回事,為何鳴鑼,難道是走水了?”
很快,門外侍立的兩個小黃門便來解答他的這個問題了,跟在小黃門後面的,是一個身上沾了不少血汙的侍衛,他倒提著一把刀刃已捲成麻花的單刀,氣喘籲籲地跪倒在地:“皇上,有刺客闖宮!他們有十餘人,個個武功高強,身法詭異,火槍營放了兩排槍,只打死了其中三人,便陷入近身肉搏,奴才們已抵擋不住啦!”
“什麼?”玄燁瞪大眼睛,一時不知所措。邢依見小皇帝已經慌了神,急忙挺身而出,對那兩個小黃門叫道:“快,你們速去召集所有值守禁衛前來乾清宮護駕!”又對那個侍衛道:“鰲拜府中,豢養了八名武功師傅,你跑得快,速速前去調遣!切莫有誤!”
侍衛期期艾艾道:“此刻宮門已關……”邢依見玄燁尚未緩過神來,肯定沒法寫手諭了,便二話不說,自腰間取下一塊玉墜:“此乃皇上親賜,見此玉墜如見聖駕,速去!”
小黃門和侍衛使出吃奶的力氣,撒腿狂奔,迅速奔出了乾清宮,邢依這才覺得背後冷汗涔涔,四肢都發軟了。乾清宮外,廝殺聲、哀嚎聲漸漸開始清晰,乾清宮內,血腥氣也尚未盡散,玄燁扯扯邢依的衣角:“三姐,我……怕……”
見玄燁嚇得厲害,連“朕”都忘了說了,邢依雖然也萬分緊張,卻還是鼓起了勇氣,她半跪下來,把玄燁摟在懷裡:“四弟,莫怕!莫怕!有三姐在呢!”
……
“啪!”莫鐵鑫擒住一個侍衛,一掌將他的胸骨擊得粉碎,將屍體擲到一旁,目力所及處,乾清宮的殿門已不足二十丈遠了!在他身後,黃暘還有七名丐幫高手正與數倍於己的侍衛浴血拼殺,為他掃除著後顧之憂。
“幫主!乾清宮就是康熙的寢宮,您快沖過去,殺了滿清狗皇帝,為幫裡死難的弟兄報仇!”黃暘揮舞著手中的熟銅長棍,砸碎了一個又一個腦袋,聲嘶力竭地大吼著。莫鐵鑫長嘯一聲,足下猶若踏雲踩霧,直奔乾清宮而去,就在這時,兩隊各五十人的侍衛自斜刺裡殺出,堵在了乾清宮的正門之前。
盡管丐幫前來行刺的高手中有三人斃命於火槍營手中,但是一旦陷入近身搏殺,殺傷力巨大的火器還不如燒火棍好使,負責宮廷禁衛的火槍營在剛才的戰鬥中已經死傷殆盡了。而眼下護住殿門的這一百名侍衛手中並沒有配備火銃,卻各自攜帶了一隻射程並不遜於火器的強力手弩,此刻,一百支短箭瞄準了殺出重圍的莫鐵鑫,就像是一百隻光幽幽的狼眼。
“哈哈哈!”莫鐵鑫縱聲大笑,“區區一百弩箭,也敢擋我!”
一道勁氣自周身要xue迸發出來,形成一面氣罩,擋在莫鐵鑫面前,一百支弩箭射過來,大部分都被彈開,少數的幾支穿過氣罩,也已是強弩之末,只是讓莫鐵鑫感到一絲微痛而已,三輪箭射過後,莫鐵鑫也不過頰上多了一道淺淺的血痕,卻已殺至門前,百名侍衛只好各擎刀矛,裡三層外三層地把莫鐵鑫困在了垓心。
“我只殺韃子皇帝,不想枉死的,都讓開吧!”莫鐵鑫長喝道,雙臂一振,使出兩記只用了三成力的“時乘六龍”,強大的掌風已將最裡層的十餘名侍衛掀翻在地。
悍不畏死的其他侍衛並沒有就此退卻,反而將莫鐵鑫圍困得更緊了。
……
“三妹,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帶著滿身滿臉的敵人鮮血,莫鐵鑫一掌劈翻了最後一個侍衛,昂然踏進了乾清宮的殿門,就像一尊鐵塔一樣立在了玄燁和邢依面前,在他身後,黃暘和其他的兄弟們攔阻住了其他蜂擁而至的皇城禁衛,讓他毫無後顧之憂。
目光繞開邢依那張蒼白的俏臉,鎖定了她懷中噤若寒蟬的小玄燁,莫鐵鑫面色酷寒,如霜如冰,拳頭已經攥得咯咯直響:“這位,就是我從未謀面的四弟吧!真沒想到,我莫鐵鑫區區草莽,竟也能跟皇帝拜上把子!怎麼,見了我這大哥,沒有一點表示嗎?”
邢依摟緊玄燁,顫聲道:“莫幫主,剿殺丐幫之事,乃鰲拜定策,與皇上並無幹系,你萬不可傷他性命!如若不然,大廈傾頹,天下必亂,百姓又沒有好日子過了!”
莫鐵鑫冷笑一聲:“這麼一個怯懦無膽,躲在女人懷裡發抖的小兒,也配叫什麼‘大廈’!我漢家江山之大廈,當由我漢家之人來當!你們這些韃子若不滾回關外去,就只有死路一條!至於你們兩個……”莫鐵鑫的眼睛已經眯成一條縫,“你們壞了我丐幫總壇數百名兄弟的性命,這等血海深仇,豈能不報!念著結拜之情,我給你們留一具全屍!”
“不!”邢依猛地扭轉身體,用自己的後背對著莫鐵鑫,將玄燁的身體護持在懷裡,“莫幫主,你要報仇,殺我一人便好!此事乃鰲拜主使,我去實施,與皇上無半點關系!他只是一個未及十歲的小孩子,初登大寶,尚且懵懂,又豈能想出這等毒計!”
莫鐵鑫運功提掌的動作稍微凝滯了一下,他是縱橫江湖,威名赫赫的好漢,若不是事態緊急,從不擅殺老弱婦孺,今日要掌斃這一對少年男女,也是因為盛怒至極,聽了邢依這番懇求,竟有些心軟,但旋即,他又硬下了心腸:“殺了你們,我自會去找鰲拜算賬!安心上路吧!”
正欲動手,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慘叫聲,莫鐵鑫聽得分明,竟是自家兄弟!他心中一凜,回頭望去,只見原本還能阻住禁衛攻勢的十餘名丐幫兄弟,此刻竟只剩下了黃暘等三人,而且節節敗退,直至撤進了乾清宮,七個人引著禁衛軍也沖殺進來,步步緊逼,這七個人的武功明顯在禁衛之上,黃暘他們疊遇殺招,情勢危急!
“宵小之輩!休傷我兄弟!”莫鐵鑫大喝一聲,顧不得玄燁與邢依,前來營救,威猛無匹的降龍十八掌施展開來,那七人頓時止步,竭力抗衡,已經負傷的黃暘等三人得到喘息機會,立刻退到了一旁,運功調息,十餘名禁衛也趁機沖過殿門,急切地奔到玄燁身前,結成陣勢,將玄燁牢牢地護住。
莫鐵鑫以一己之力,獨戰那七個高手,雖然能佔據上風,卻也難以取勝,哪裡還能分神去管玄燁,心中默嘆:“這七個家夥武功高強,配合又嫻熟,看來今番是殺不得韃子皇帝了!須得想法子讓黃兄弟他們先撤!”想到這兒,他便慢慢挪動腳步,想將七個高手稍稍引開一些,給黃暘他們爭取逃命的空間。那七個高手卻不為所動,只是攔住殿門,看他們的意思,竟是要耗死莫鐵鑫,把殿內的四個刺客一網打盡!
莫鐵鑫驚怒交集,手上再加了一把力,乾清宮的殿門在暴烈的掌風之中,戰慄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