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淑慧選擇在禦景灣生活,就是因為這裡與雲開寺比鄰而居。她誦經禮佛多年,對廟裡的佛事一向莊重對待,遇到水陸法會這樣的盛事,必定焚香設齋,一切都按持戒之人的標準要求自己。
彷彿只有如此,才能超度亡靈,她才能得片刻的安寧。
今年的水陸法會正好撞上女兒的生日,她有糾結過,還是作了取捨。
姚以涵似懂非懂,只能盡量理解。
孟淑慧摸摸她的發頂,柔聲問:“昨天哥哥有幫我轉交禮物嗎?”
“有啊。”姚以涵直起身子,將平安扣從半高領毛衣中揪出,“謝謝媽媽,我很喜歡。”
孟淑慧又笑著問:“哥哥送了什麼?”
“他說我的電腦還是大一的時候買的,該換了,送了我一臺筆記本。”
孟淑慧聽了搖頭,嗔道:“他是實用主義者,原諒他吧。”
姚以涵也笑起來:“以後有了嫂子,他會變得浪漫的。”
章姨將她帶來的糕點拆封,放到小幾上給她們當下午茶,聽到這話後說:“姑太太送來好些姑娘的照片,不知道翰澤會不會從裡頭給涵涵挑個嫂子。”
姚以涵擔心地看向孟淑慧:“姑姑又來了?”
“嗯,說要幫你哥哥安排相親。”孟淑慧淡淡地說。
沒找媽媽的麻煩就好,姚以涵放下心:“照片在哪兒?我能先看看嗎?”
章姨進屋拿了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出來,裡頭是一份份簡歷,每份上還用回形針別了照片。有些是證件照,有些則是生活照。
姚以涵看了幾張,忍不住皺眉:“姑姑能不能選一些真好看的,這些ps痕跡這麼重,都是照騙。”
她哥哥挺拔清俊,哪裡是這些人配得上的?
孟淑慧點她:“不要隨意評價他人多造口業,慎言。”
姚以涵抿唇,把簡歷都塞回了檔案袋,遞還給章姨:“那就讓哥哥自己看吧。”
“不用。”
孟淑慧的眸光落到院子裡那棵八重紅枝垂櫻上,時節不對,再名貴的樹也開不出好看的花,“他的婚姻由他自己做主,我們不要插手。”
章姨捧著紙袋:“那這……”
裡面都是人家的照片,不好貿然丟棄或者焚燒,又不能還給姑太太去。
“找個地方放起來。”孟淑慧垂眸,“德容問起來,就跟她說沒合適的。”
姚德容一向難纏,要是知道她們沒轉交檔案袋,怕是有的鬧騰。章姨在屋子裡琢磨了半晌,塞到了五鬥櫃最底下的抽屜裡,又找了兩個空餅幹盒壓上。
姚以涵自始至終沒敢提姚德平,就是因為每次提起姚家人,孟淑慧的心情就會差上幾分,就像現在這樣,眼底為數不多的笑意已經被通通收了回去。
她捏起一塊蝴蝶酥遞過去,轉移話題:“您嘗嘗,我在一家老字號買的。”
等孟淑慧很給面子地吃了好幾口,她又小心翼翼地開口,“媽媽,您什麼時候到港城去看我吧。”看她是其次,主要是走出這座山,去散散心。
孟淑慧一頓,只道:“有機會吧。”又說道,“你再曬會兒太陽,或者回自己房子裡睡會兒。”她到點要去做書法日課。
姚以涵跟著起身,笑笑:“我幫您研墨。”眸光卻暗淡。
每一句“有機會吧”,最後都是遙遙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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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天氣特別好,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秋冬暖陽,許多人拖家帶口地出門賞秋。正午時分,內環高架發生交通事故造成了嚴重擁堵,排隊的車輛一直延綿幾百米。
汪洋尾燈中,一輛正紅色的杜卡迪猶如剛剛出籠的猛獸,勢不可擋地從汽車間隙中呼嘯而過。
匍匐在它上面的馴獸師身影纖細窈窕,露在頭盔後的發絲隨著被帶起的勁風飛揚。她輕易地操控著這頭野獸,加速疾馳,向匝道俯沖,又減速轉向,捲起滿地的銀杏落葉後咆哮著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