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著城中的變化,朱老八這張除了冷漠再難見到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的不喜和鄭重。
這樣的表情,在其他人的臉上,往往是珍愛的東西被人所奪走時才會出現。
而後這些情緒,統統轉化為了一絲憤怒。
朱老八憤怒地攥緊了他粗肥的手指,攥拳之間,發出和他肥胖形象不符的剛勁脆鳴。
朱老八離開了山頭,來到了水井灣的大門口,這時候很多住民都已經下班了,從門口路過時也大多不和他打招呼,因為朝夕相處多年,大家早就知道這朱老八不近人情,就算是打招呼,他也不會搭理,所以何必熱臉去貼冷屁股。
這位牛肉鋪的老闆默默地點了根菸叼到嘴裡,火星燃燒,他肥肉堆擠的臉龐陷在這朦朧之中,不去看這來來往往的人群,還有廣場上開始聚集準備跳舞的大媽們,始終凝望著姬美人面館。
姬大媽還沒有回來,很多客人來到店裡等候他們的晚飯,在姬大媽的指點下唐紙早已經可以獨立完成煮麵的工序,並且味道和姬大媽相差無幾,所以此刻他又是廚師又是服務員,一個人忙前忙後,滿頭大汗。
朱老八的視線,也便是鎖定在他的臉上。
忙碌得不能半點分神的少年並未察覺到,一向都懶得看自己一眼更遑論和自己對話的牛肉鋪老闆,此刻正在凝視著自己,並且這目光,意義難明。
水井灣裡上百戶人家,都不知道,此刻這位屠夫的異常,對於這個平凡的社群而言,將會是怎樣一場災難。
……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姬大媽穿著她的碎花裙,還有被撐得幾乎要裂開的過膝襪,開開心心地歸來。
她的手裡拎著一大堆的蔬菜和配料,今天菜市場的牛肉也降價,但是她偏偏沒有買,因為牛肉她一向都只在朱老八的店裡單批購入。
而進入大門見到他一向心馳神往的朱哥哥就靠在還瞎著燈泡的路燈下,默默地抽菸,彷彿是在等待自己,姬珂先是一喜,緊接著臉龐上立馬浮現出兩抹嬌羞。
“朱哥哥,你今天怎麼出來了?是在等我嗎?”
本來是句打笑的話,卻是沒有想到面色冷峻的朱老八轉過頭,對著她輕輕頷首。
……
姬珂連菜都沒有放下,跟著朱老八走向社群廣場角落的池塘。
姬大媽站在池塘邊,在她的側邊,很少踏出店鋪門的朱老八也如假山豎立,滿是的油膩氣息隨風飄散,遠遠地,住在一二樓的多個家庭就能夠聞到那股豬油的味道。
整個水井灣一家豬肉鋪都沒有,八叔賣的也是牛肉,唐紙也一直想不明白,這豬油的味道是從何而來。
朱老八這座肉山一樣的身軀終於動了動,滿臉橫肉的側臉露出了半面風光,而一雙被兩片肉堆積成了刀鋒的小眼,冰冷地注視著後方麵館裡,忙前忙後的唐紙。
姬珂忽然感知到了一股不詳的氣息。
她將手中的菜放到腳邊,身材壯碩的她在唐紙面前是塊移動堡壘,但是在朱老八的面前,卻有幾分小鳥依人,“朱哥哥,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就直說吧。”
朱老八將手中還冒著白煙的菸頭丟到面前的池塘,在遠處發呆思春的物業管理人員正好看到,心裡一陣腹誹,敢情一直以來水面上的菸頭,都是你給扔的?
不過他也只敢在心裡罵罵咧咧,整個水井灣最不敢惹的,除了姬珂,就是這個屠夫。
“我每隔幾天就殺牛,每天開鋪子開得晚,關得也早,但是我喜歡這樣的日子,我也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我不想改變。”
朱老八的聲音有些厚重,聲音不是出自喉嚨,而是來自胸腔。
“但是,現在這樣的日子,可能隨時都會沒有。”
姬珂這張在她心怡男子面前一向諂媚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鄭重和她從未想過會出現在二人之間的對立之色,她抬起頭望著朱老八的肉臉,問道:“你在說什麼?”
朱老八索性挑明話頭,“這個孩子是個炸彈,最近發生的許多事情都和他有關。”
姬珂眉頭陡然一挑,道:“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