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提到他的家人,他的情緒有所鬆動,卻依然恨恨無法釋懷,緊握著拳頭,骨節作響。
我試圖放低聲音,緩聲道:“你方才也說,兩國交戰,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不得歸。百姓更是妻離子散,苦不堪言。現在好不容易停戰議和,大鄴北境的百姓時隔數十年終得一時安樂,難道還要讓他們因你一時的快意恩仇再受戰亂之苦?”
“可是”,王蒙眼角垂淚,聲音沙啞,“我二叔的忠魂誰來告慰?”
我試圖向他靠近,安撫道:“若是王遠將軍得知,他曾經守護的大鄴疆土,現在已是海晏河清,再也不會有人如他這般戰死沙場,也再無人如你這般失去親人而哀思傷痛。他忠魂有靈,定是能得到告慰的。”
王蒙此時像個孩子,懷著滿腔的恨,卻又陷入了不能手刃仇人的矛盾中。
最後,一屁股摔坐在青石板路上,嚎啕大哭,悲愴之音,湮沒了一街之隔傳來的元宵歡呼。
我身後的使臣,艱難地扶著牆站起身來,蹣跚著腳步,挪到王蒙跟前。
站直身子,雙手身前交疊,單腳後退半步,雙膝齊跪在了王蒙身前。一個俯身,頭重重地磕在了青石板上,聲音震駭人心。
三個響頭,皆是大鄴跪拜的大禮。使臣直起身體,字字肅正,“在下淳穆,代我父親替當年支偃城一戰,向王公子謝罪。”
說完,再是三個響頭叩拜。起身之時,已是頭皮磕破,鮮血直流。
王蒙未作回應,他便如山不動,拱手謝罪,跪地不起。
因方才燈架被砍,此時明月隱去,此處巷角陷入了黑暗。
風呼呼灌了進來,吹不散了王蒙的哀聲。
過了好一會,淳穆方道:“當年我父親確實有錯,可並未背棄大鄴的王遠將軍。他殘留的餘生都在告誡在下當銘記這段恩情。當年若不是鎮遠將軍與平寧公主仁者之師,我支偃城十萬百姓便都要慘遭屠殺。”
王蒙突然回道:“那為何赤炎軍捲土重來兵臨城下之時,支偃城城門大開?”
淳穆已是哀痛出聲:“最後赤炎軍捲土重來,真的不是我父親開的城門。當我父親帶著支偃城的百姓去勸罕達王子解將軍之困時,將軍已是被亂箭射中身亡。最後,我父親亦被罕達誣陷為叛賊流放,支偃城百姓最終被屠。”
王蒙諷道:“你父親先是投降我軍,見赤炎軍再來之時,又轉投赤炎,確實是叛賊。”
縱使使臣此時對王蒙有再多的愧意,也繃不住對王蒙的此番話驟起怒意。
“何為叛賊?叛民方為賊。我父親當時投降鎮遠軍,便是因為鎮遠軍素有仁者之師的威名,因此保得我支偃城十萬百姓倖存。兩國交戰,百姓何其無辜?我父親受千夫所指又如何?一人之名換全城百姓生命,豈止值得二字能道?棄城而逃,置支偃城十萬百姓性命於不顧之人,才是叛賊。”
“那為何最後支偃城還是被攻破屠城,我二叔還是中亂箭而亡?難道你還能說與父親沒有關係?”
淳穆俯身,哀聲道:“當年王遠將軍戰亡,非我父親所願。我父親確實有疏忽大意之錯,才會這麼多年耿耿於懷。王公子今日這般動怒,實屬常理,代父親償罪,我淳穆毫無怨言。”
王蒙突然跪直了身體,又抓起淳穆的衣領,道:“你以為磕幾個響頭便能做算?”
淳穆肅色道:“當然不會。我還會查明當年之事,為我父親還一分清白,也為王遠將軍和平寧長公主換一份公道和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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