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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大兒子王老大仍堆著笑臉說:“李主任真不好意思,打攪您了,”他看著李大壯掏出了手絹,擦了擦眼睛,他覺得這老爺子長得像是李躍進的父親,想以眼淚博得老人的同情:“我今天來,帶兩個孩子就是想請您和馬大夫高抬貴手。”他拉著兩個孩子的手:“你看這兩個孩子還小,我聽說你和馬大夫的傷殘鑒定結果出來了,如果按照法律規定,我的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都要判刑的。”他把目光轉向了李大壯,李大壯經他這麼一說,也明白了幾分。王老大繼續說道:“如果他們都判了刑,這兩個孩子還小,在農村你知道,男人就是一個家庭的,這兩個孩子正在上小學,他們的父親一判刑,就會在他們幼小的心靈上留下創傷,在學校裡他們會覺得低人一等,在同學中他們會抬不起頭來,這甚至會影響他們一生的前途和幸福。所以呀,我想請您和馬大夫務必高抬貴手,看在這兩個孩子的份上,放他們一馬吧。另外,我也聽說了,手術後肺栓塞是很難治療的。我的母親還在醫院的太平間裡停放著,屍骨未寒,作為子女又闖下了這麼大的禍,老人家在九泉之下會死不瞑目的。所以,看在我老母親和孩子的份上,我今天冒昧的來請你和馬大夫高抬貴手,格外開恩,放過我的弟弟和妹妹。請李主任原諒我們的無知和莽撞。”他深出了一口氣,好像壓在心裡的負擔減輕了一些:“這事也怨我,當時見母親突然去世,腦子一熱,就鼓勵他們鬧了起來。”他順手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唉,我真糊塗。”他這一個響亮的嘴巴,下得兩個小孩子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李躍進嚴肅地問道:“那些小混混是誰請來的?他們怎麼會知道?”
王老大低下頭,囁嚅地說:“是他們找的我,他們在各醫院門口都有暗哨,或是放風的,只要發現有鬧事的,他們就會主動湊上前去,提出條件,幫你鬧事,向醫院要錢,給你出謀劃策。”
“那卡車是誰弄來的?”李躍進繼續追問道。
“是他們讓我花錢僱來的。”
“從哪僱來的?”
“從他們公司僱來的。”
“他們的公司是什麼公司?”
“他們叫討債公司,他們只派一個人和我取得聯系。”王老大懺悔地低下了頭。
李躍進說:“事成之後,他們如何分成?”
王老大說:“四六分成,醫院給50萬,他們要20萬,上次在市幼兒醫院他們幫著鬧事,他們就拿了賠款的百分之四十。”
李躍進說:“這次他們想拿多少?”
“他們說,至少兩家能拿到50萬。”
李躍進說:“這人們也太黑了,”他嘆口氣,又看看張潔,看看老爹李大壯,李大壯沒有吱聲,他相信張潔和老爹會支援他的。他說:“既然事情發生了,我也很同情你們,我和馬大夫我們碰個面,我們商量一下,再給你回話。但是,那黑社會小混混我們不能原諒,這些人唯恐天下不亂,乘人之危,牟取私利,應由公安部門依法處理。”
李大壯看李躍進還拿不定主意,著急了:“躍進,看著兩個孩子可憐巴巴的,你和馬大夫就算了吧。這麼小的孩子,你媽去世那會兒,你還沒這麼大呢。算了吧,你們就饒了他們吧。”他現在不抽那大煙袋杆兒了,有一次,李躍進去東南亞開學術研討會,給他買了一個大大的煙鬥,煙鬥頭有一個雞蛋那麼大,煙鬥把兒形狀彎彎的,嘴子上還鑲了銅邊。李大壯很喜歡,他說這是硬木的,是黃花梨的,抽的煙都有香味,他沒事的時候,即使不抽煙,他也拿在手裡把玩。他說,這煙鬥比斯大林的煙鬥還個大,好玩。李躍進為了讓他少抽煙,選得煙袋鍋卻是小小的,像黃豆粒那麼大,李大壯捏上一袋煙,抽上三口兩口的就沒了。不過,他最喜歡抽的還是sd的大葉子煙,在老家時都是他自己在自家院子裡每年種上兩畦,他用春天拆土炕燻黑了的土坯砸碎了作肥料,上在煙苗的根上,煙葉子長得又黑又壯,綠綠的葉子,厚厚的片子,像蒲扇似地,長得有半人高。每年的秋後,他把煙葉劈下來,用麻繩捆紮成一把一把的,拴在粗麻繩上,然後吊在自家土坯房的屋簷下,讓太陽曬幹後,他又一把一把地從粗麻繩上卸下來,揉碎了裝在麻袋裡,放在東廂房裡的灶臺上,隨手抓一把放進煙荷包裡,掛在煙袋杆上,別在腰裡,什麼時候想抽了,就從腰上拔下來,把煙袋鍋插進煙荷包裡,擰滿了拔出來用火石火鐮把火絨打著了,點著煙就吧嗒吧嗒地抽起來。過去農村集體大隊的時候,村幹部每天晚上都要到大隊部開會,村幹部們都知道他的煙葉勁兒大好抽,你一袋我一袋的一晚上差不多就把荷包裡的煙抽完了,第二天他就再裝上一包,一個冬天下來,他那一麻袋煙就下去一半,等來年春天的時候他再種上兩畦,就又夠抽上一年的。上個世紀60年代發明瞭塑膠,村裡辦起了塑膠廠子,煙民們開始用塑膠袋替換了煙荷包,用紙片卷煙代替了煙袋杆煙袋鍋,用洋火代替了火鐮,使抽煙的工具前進了一大步。到後來李躍進把他接到了城裡,他沒地方種大葉煙了,那時候煥娣已經出嫁了,嫁給了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煥娣知道老爸喜歡抽sd大葉子煙,於是,就讓自己的丈夫在自家院子裡專門給老爸種上兩畦大葉子煙,每年秋後曬幹了,就專門給老爸送過來,直到今天李大壯還是用大煙鬥抽sd大葉子煙。
他用一個小茶葉盒子裝葉子煙,此時,他手拿大煙鬥,捏上了一鍋煙,他不用打火機,始終用著火柴點煙,因為點著了,吹滅了,他還要用剩下的火柴桿兒把煙鍋裡的煙灰掏出來,再裝煙葉。他像往常一樣,點著了煙,吹滅了火柴,下意識地用火柴盒按了按煙鬥,然後閉上眼睛絲絲的抽煙,不再看他們了,好像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看到李大壯是為他開口說了情,王老大見老爺子這麼大年紀了還能抽煙,簡直就是奇跡,他連忙從兜裡掏出了軟中華,抽出一支遞到李大壯面前:“老爺子,請您老抽一支卷煙吧。”
李大壯知道是叫他呢,便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他看著對方那股子謙卑勁兒,心裡怪可憐的。他用一隻手端著大煙鬥,用另一隻手接過香煙,放在茶幾上,嘴裡說著:“先放著,等我抽完了大煙鬥,再抽你的大中華。”其實,他根本就不抽煙卷兒,他只是覺得對方已經夠可憐的了,點頭哈腰地把煙遞過來了,再擋回去,讓對方顯得多尷尬啊,那有點讓對方下不來臺,也太沒禮貌了。
王老大經李大壯這一番話說得心裡熱乎乎的,他高興地說:“這老爺子真好,一看就是心慈面善的,”他靈機一動,對李躍進說:“我越看這老爺子越像老佛爺呀,你看白發蒼蒼,滿面紅光的,一看就是菩薩心腸。”他看著李躍進,皺起了滿臉的笑容。
李躍進見老爸發了話,不敢再說別的,其實他也已經準備原諒他們了。他放鬆口氣說:“王廠長,就這樣吧,我上班後和馬大夫商量好,給院領導打個報告,請示院領導撤銷對你弟弟他們的起訴,保留對小混混的訴訟。”
王老大忙作揖道謝說:“謝謝李主任的開恩,咱們這算是私了,那我需要給你和馬大夫多少錢的賠償呢?”他看著李躍進,一副認真的樣子:“錢不是問題,我開著一個小廠子,一年下來也能賺上幾十萬呢,你和馬大夫只管開價,只要能把我兩個弟弟和妹妹放出來,花多少錢都行。”
李躍進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確實出乎意料。他說:“王廠長,救死扶傷是我們當大夫的天職,你母親的手術沒有成功,我們也很傷心。但是我們盡力了,在這個世界上錢固然重要,但是不能因為錢昧了良心,我和馬大夫如果同意撤銷對你弟弟妹妹的訴訟,也是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是出於對你弟弟、妹妹幾個家庭的同情,不是為了錢。我們是受傷了,但是我們都有自己的醫保,自己也掏不了多少錢,這你不用考慮。如果我們是為了錢,那你就曲解了我們的意思。是的,現在社會上一切向錢看,醫療行業也存在一些不正之風,但是,請你相信,醫務工作者大多數人是好的,是崇高的、神聖的,他們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默默無聞,埋頭苦幹,不顧妻兒老小,不顧自身安危,日夜奮戰在醫療崗位上,他們的苦辣酸甜,他們的喜怒哀樂,不是所有家庭都能體會到的。他們背負著社會上的種種指責和誤解,仍然夜以繼日地堅守著自己的工作崗位,你也看到了,一個手術下來三五個小時、十個八個小時,飯不能吃,水不能喝,沒有一種精神,沒有超強的體力,能做到嗎?”他停了一下,看了看老爹:“我比你失去母親早的多,深知沒有母愛和父愛的痛楚,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們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們的孩子。”
王老大覺得李躍進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提錢的事也太沒意思了。他覺得該告辭了,伸出手:“太感謝你們了,”他看著李大壯眯著眼睛:“謝謝您,老爺子,您老積德行善,會長命百歲的。”說完,領著兩個孩子走了。
由於李躍進頭上的傷口還沒有拆線,下午他給馬奎峰打了一個電話,問王老大找過他沒有,馬奎峰說:“上午他帶來兩個孩子到病區來,讓兩個孩子跪著央求,饒了他兩個弟弟和妹妹,我當時和他說,我和李主任商量商量再說,因為沒有得到你的允許我不能答應他什麼。我覺得那兩個孩子怪可憐的,不行就算了,您說呢?”
李躍進說:“我也這麼想,上午他也帶兩個孩子到我家來了,咱倆想到一塊了,等我上了班,咱們倆一塊兒去找書記、院長,請院領導撤銷對他們家的起訴,但是對小混混故意煽動鬧事,一點都不能客氣,你說呢?”
“我完全贊成,護理站讓後勤部門花了好大力氣才修好了。這些黑社會太無法無天了,光天化日之下打砸醫院,我們醫護人員一點安全感都沒了。好吧,等你上班後咱們一塊兒去找找領導們,你多注意身體,再見。”馬奎峰和李躍進是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