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鏡辭把身邊的硃筆畫著的戰報遞給她,“來,看看吧。”
阿繡仍是低著頭,怯怯地接過戰報,小心翼翼地翻閱起來。
顧鏡辭卻是自顧自雲淡風輕地說道:“出了這樣的事情,論是誰也是不好受的。眼下王上被建安王糾纏在西南邊塞,皇上卻集結三路大軍,共計五十餘萬人直逼徐州。這時候啊,阿繡。”她陡然握住阿繡的手,嚇得她連連後退。
顧鏡辭微笑著握緊她的手,逼視著她一字一字道:“阿繡,你聽,外面有孩子的笑聲,又姑娘的歌聲,還有夫子的讀書聲,可是這些都會成為幻影,因為馬上,這一切都會消失!”
阿繡咬著唇,眼淚已經是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顧鏡辭莞爾,用手帕輕輕幫她擦去眼淚:“你知道嗎?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拖住他們。我們現在沒有兵,唯一的兵,留在了長安。寫給趙志雲的求援書已經發出去十日了,從徐州,道長安,就算是走路,十日也足夠了。可是他沒有回話,他一句話都沒有回,你猜猜看,這是為什麼?”
阿繡卻是陡然愣住,整個身子已經從椅子上無力地癱到了地上,她不可置信地搖著頭,渾身顫抖著尖叫道:“我不信!我不信!夫君他不是這樣的人!”
“是麼?”顧鏡辭淡然地站起身,倚在窗邊靜靜望著窗外的光景,秋老虎依然不依不饒,偶有涼風吹動她耳鬢的碎髮。
她譏誚道:“那麼究竟,你不信的是什麼?你是不信趙志雲會因為一些小事而生異心,還是……還是不信他會把你拋在這徐州城之中,自己作壁上觀,任憑你隨我們一起死在這裡?”
“不!不是的!我不信!”阿繡悽聲高叫道:“你胡說!你胡說!”她拼命嘶吼著,卻擋不住淚流如下,話到最後卻成了模糊不清的嗚嗚咽咽。
說到底,不過只是一個弱女子罷了。
顧鏡辭仔細用絹子幫她擦去眼淚,“是啊,誰又願意相信呢?說到底,再怎麼剛強,再怎麼心狠手辣,到頭來不過只是一個弱女子罷了。”
“你,就不怨嗎?”阿繡直勾勾地盯著顧鏡辭近乎完美的臉龐,她的表情太過於淡然,淡然到虛假,淡然到讓人不能相信。
顧鏡辭手裡的動作逐漸放緩下來,她眸光流轉,笑吟吟道:“怨?我怨什麼?我有什麼值得好去怨的?”
“王上若是真的愛你,為何不設法尋人將你救出去?”阿繡諷刺道:“若是真的愛你,又豈會連一封書信都不肯回給你?說什麼山盟海誓,道什麼天荒地老,不過只是曇花一現,浮生一夢罷了。”
顧鏡辭微一凝眉,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眉心微微抽動幾下,似乎帶著些許痛苦的思量。良久,她拋下那絹子,嗤笑道:“我與你,是不一樣的。那你又何必諷刺他人來減緩自己的痛楚?”
阿繡銀牙緊咬,卻是無可奈何。
顧鏡辭素手一揚,旋即一個黑衣女子閃身進來,正是慕寒。慕寒低聲道:“夫人。”
顧鏡辭瞥了一眼阿繡,低低笑道:“慕寒,帶趙夫人下去休息,這幾日外面風聲緊得很,還是不要讓趙夫人出門為好。”
阿繡不可置信地望著顧鏡辭,顧鏡辭含笑抿了一口茶,淡然笑道:“您說呢?畢竟,我可真不想死在這徐州城裡是不是?”
慕寒恭恭敬敬地走到阿繡身邊,道:“趙夫人,請吧。”
“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到他了麼?”阿繡收起眼淚,陡然大笑道:“你以為他蠢,皇帝也蠢嗎?”
顧鏡辭拊掌而笑,信步繞著阿繡,仔細打量了她幾圈,嘖嘖感慨:“終於承認了啊,阿繡,我以為你的嘴風有多麼嚴實呢,沒想到啊沒想到。”
她掐著阿繡的下巴慢慢抬起來,“你說……要是趙志雲知道,其實他心心念唸的女子,是一個皇帝安插在他身邊,監視他,給他吹枕邊風的人……這會怎麼樣呢?”
“我還能見到他嗎?”阿繡冷冷直視著顧鏡辭,“你會讓我見到他嗎?”
說罷,還未等顧鏡辭反應過來,阿繡已經奮不顧身地朝著大殿正中的柱子上撞去。那柱子是無比堅實的木蘭木,外面還鑲了一層的鎏金玉璧,這一撞不死也是個半殘廢。顧鏡辭臉色“唰”的一下白了下來,慕寒卻是手疾眼快地扯住她,腳下一絆,阿繡驚叫一聲跌倒在地上。
顧鏡辭快步上前,“啪”的一下,猝不及防地給了她一個耳光。
阿繡被打的眼冒金星,一口血撐不住噴了出來,臉頰火辣辣地燒著。
“你以為,死了就有用了?”顧鏡辭揚眉道:“死了有用麼?死了能讓趙志雲活下來嗎?死了能挽回一切嗎?”
“不能!你死了趙志雲的下場也只有一個死!”顧鏡辭厲聲道。
阿繡苦笑,“其實,你早就盯上了我了,是嗎?”
顧鏡辭胸口劇烈地一起一伏著,她聞言卻是挑眉,回過神索性坐到凳子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邊撥弄著自己手腕上的鐲子:“哦?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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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一開始的時候,你說起來要我進宮陪你說說話。”阿繡面帶懊悔之色,卻是幽幽苦笑道:“看來,我還是太小看你們了。”
顧鏡辭咯咯直笑,眸底卻是一片肅殺冷意,青蔥般的指甲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太師椅上扣著,慵懶道:“不不不,這只是你以為的。你覺得,霍尋,傻麼?趙志雲是他一路走來最最心腹的兄弟,你以為,趙志雲那點脾氣,那點心量,霍尋看不出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