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驟然癱倒在地上,她眉心微微顫抖幾下,“小姐……”
顧鏡辭默然飲茶,她推開茶蓋,緩緩吹了吹:“古往今來,最最危險的地方,莫過於後宮。多少紅顏葬送在這重重疊疊的屋簷下,數不勝數。哪怕是皇帝的愛妃,又能保得住幾個?這後宮裡面,沒有人的手是乾淨的。更何況,對方是一個手腕凌厲,雷厲風行的長公主?連霍郎都要忌諱她三分,何況我們呢?”
“不會的!王爺從不喜歡她!”
“詩意啊詩意,你自以為很聰明,怎麼偏偏在一些事情上就犯了糊塗呢?”顧鏡辭微笑,臉色在窗外的陽光映照下越發蒼白。她意味深長道:“你覺得,慕容錦瑟在乎的,會是霍郎麼?她想要除掉我以絕後患,想要登上王后之位,因為只有這樣,霍郎才能完全為楚國所用。她圖的,不過是這個而言。”
詩意微微皺眉,忙對著顧鏡辭叩首道:”小姐,奴婢知錯了!是奴婢不好,差點害了小姐!“
顧鏡辭斜斜倒在貴妃椅上,撫平鬢角的發:“步步為營,這四個字方到此時我才明白其中道理。當年蕭淑妃和傅貴妃鬥了幾十年,結果兩敗俱傷,前塵往事俱往矣。我自然是嫌棄這般的鬥來鬥去,只是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卻也輪上我了。”
她慢慢注視著詩意,緩緩嘆了口氣。
中午霍尋過來用膳,一頓飯兩人吃的心事重重。霍尋沉默許久,方才開口道:“鏡辭,有件事我要說與你聽。”
顧鏡辭微微一怔,笑道:“何事?”
霍尋幾下猶豫,還是到:“是蕭子詹。”
“子詹……”顧鏡辭聞言沉吟片刻道:“子詹何事?”
“他傷好了,就要離開徐州了,今日傍晚就離去。臨行前,他想你送送他。”
顧鏡辭一頓,“這樣嗎?他要去哪裡?”
霍尋嘆了口氣,搖搖頭:“不知道,聽說他有一個做生意的朋友要去西域,許是要和他一起到西域去經商了。伊卓放開了通往西域的關卡,中原的確有大批商人往西域走。”
“傍晚麼?”顧鏡辭慢條斯理道:“那霍郎有時間麼?陪我去送送他吧。”
霍尋撲哧一笑,“你到也不怕我惦記著以前的事情,要殺了他,不讓他走!”
顧鏡辭瞪一眼他,“你若是真的這般小氣,當初在醉香坊就該殺了他!”
霍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是了是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傍晚時分,兩個人在城門口和蕭子詹碰面。
暮色掩映,有烏鴉撲稜稜驚飛起來,縱身飛向遠樹,帶著一片雪嘩啦啦落下來。天色越發暗了,那烏黑的半面天空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漸漸擴散得大,更大,一點點吞沒另半面晚霞絢爛的長空。
顧鏡辭帶著風帽,和霍尋並肩立在那裡。蕭子詹帶著兩個書童模樣的侍者一起駕著馬車往這邊趕。
三個人坐在城門外的一家簡陋的酒舍裡,為蕭子詹送別餞行。柳條依依,乾枯的柳樹條隨風搖擺,褪去了青綠色的枝葉,乾巴巴的活像一個暮年的老人一般。天上的雲被撕扯著,天空灰濛濛的,看不真切遠方的路。
霍尋倒是表現的一臉淡然,一隻手握住顧鏡辭的手,對著坐在對面蕭子詹友好的笑一笑:“昔日有老子騎著青驢遊歷天下,蕭兄也要效仿老子嗎?”
蕭子詹一怔,哈哈大笑:“不敢不敢,老子那是去尋學問道了,我蕭某沒那麼深遠的志向,只願意流連山水之間,閱遍天下山光水色,看遍世間花草樹木,便也是此生無憾了!”話說著,蕭子詹的目光卻是落到了顧鏡辭的身上。
顧鏡辭微微一笑,“如此倒也算是一件美事了。”
“美事怎能無美人在側?”蕭子詹眸光流轉,似有淡淡哀愁流過,x旋即消散不見。他只是溫然笑著解釋道:“正好去江南找個好姑娘娶了回來一起遊山玩水。雖說是一輩子毫無志氣做了個閒人,不過人生苦短,與美人攜手遊山水豈不美哉?何必為他事煩憂?”
顧鏡辭尷尬地笑笑,霍尋舉起酒盞道:“那就恭祝蕭兄一路順風!”
“我也祝你們,白頭偕老,舉案齊眉。”蕭子詹亦舉杯相對,他側頭望著顧鏡辭,略帶悲傷的說:“怎麼,鏡辭,你不為我祝福嗎?”
她心中一顫,還是舉杯道:“一路順風。”
“多謝二位。”他眼眶猛然一紅,道:“先乾為敬!”烈酒被他一飲而盡,嗆得直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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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酒的老人坐在一旁喟然一嘆,道:“年輕人,你可別小看我這酒,可是烈性的很啊。後勁可大著呢!”
霍尋淡笑,也一口飲盡。顧鏡辭手裡的杯子落到霍尋手裡,他道:“鏡辭身子不好,喝不得烈酒,我替鏡辭喝。”
又是一杯烈酒下肚。
顧鏡辭沉默著凝望著霍尋,蕭子詹咳了一聲,起身道:“那我也就不多停留了。二位止步吧。鏡辭身子不好,吹不得風。城外風大,就送到這裡吧。”
霍尋拱手抱拳,正色道:“保重!”
顧鏡辭亦道:“子詹,多多保重。”
蕭子詹竭力露出一個完美的笑,他朗聲笑道:“有二位的祝福,我也相信我會一路順風。他日若在相見,霍兄,咱們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