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的大石頭陡然落地,連忙疾步走近帳中。伊卓倚著門站著,一身黑袍利落瀟灑,面色有些虛浮,卻也看不大真切,破有一種剛剛睡醒的感覺。燈光之下,他稜角分明的五官逐漸柔和起來,像是被籠罩上一層淡淡的金輝一般。
顧鏡辭立在伊卓身旁靜靜地立著,毫無言語。伊卓微微扯出一抹笑意,轉而凝神望向紅了眼眶的阿桑:“怎麼,沒和右賢王交代嗎?本王身體不適,偶感風寒,全軍修整三日,三日後出發。”
阿桑低低福了福,瞟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右賢王,輕輕道:“大單于恕罪!阿桑辦事不利,未能勸阻右賢王……擾了大單于休息,實在是……”
伊卓揮了揮手,轉眼望向右賢王:“叔叔這下可以放心了吧。本王的確無礙,不勞煩叔叔趕來探望,為本王操心了。”
右賢王臉色變了又變,他躬身一禮,恭恭敬敬道:“臣先行告退——”
待右賢王轉身出了門,伊卓方才孱弱地跌坐到床榻上,臉色也剎那之間慘白如紙。
“大單于——”
伊卓揮了揮手,就著顧鏡辭的手慢慢坐下來。他不可思議地抬頭望向顧鏡辭,凝視著她的臉,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顧鏡辭被他注視得渾身不自在,那漆黑的眼眸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沉沉的,沉入眼底。
他慘然一笑,慢慢道:“想不到,最後救了我的人,會是你。”
“以命換命罷了。”顧鏡辭淡淡道:“昔年是你救了我一命,如今我再救你一命,我們扯平了。”
伊卓低聲緩緩笑起來,“扯平?你覺得扯得平嗎?”
顧鏡辭搖首,“扯不平,過去諸事我不想再提。一旦你病好了,我立刻就走,絕不會再大單于面前礙事!”
伊卓不可思議地望向顧鏡辭,神色淡漠,一言不發。他又對礙事吩咐了些什麼,擺擺手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顧鏡辭與礙事對視一眼,兩個人與兩名大漢躬身退下。
此時已經接近深夜,夜空中繁星點點。
顧鏡辭順手從袖子裡拿出一張手帕遞給阿桑:“擦擦吧,眼睛紅的都要腫起來了。”
阿桑默然接過,仔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和顧鏡辭靜靜坐在河邊。
河水盪漾著微波,皎潔的月色倒映在河水中,如銀帶一般閃閃發亮。月如圓盤般碩大,月下是遠處影影綽綽的陰山山脈,連綿起伏,煞是雄偉巍峨。
邊塞的罡風吹過,顧鏡辭不由得抱緊了自己的身子。她低低道:“看得出來,你很喜歡他。”
阿桑嗤笑,自嘲道:“喜歡?那又如何?他就是那翱翔九天之上的雄鷹,而我,只是一朵離不開地表的花兒罷了。雄鷹不可能為了花兒而永遠留在地表,花兒也不可能離開地表,陪著他衝向茫茫無垠的宇宙。”
顧鏡辭笑了笑,問道:“都不曾說,又怎知不可?”
阿桑詫異地望向顧鏡辭,無奈笑笑。她順手拾起腳邊一塊石子,用力地投向河中,泛起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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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並不是突厥人。”阿桑笑笑,道:“我是一個秦人的商販與一個添喜郎電子書公主的孩子。父親在做西域生意的途中遭遇風暴,遇見了我的母親。我母親是草原上最美麗的女人,她從未見過那麼英俊的秦人。於是,他們愛上了彼此。”
“可是父親不得不走,因為添喜郎電子書不許女子與別族男子通婚。可是母親當時已經懷了我了。”阿桑苦笑道:“母親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我從小就是一個沒人管的野孩子,沒有朋友,沒有親人,靠一個母親身邊的老侍女撫養我長大。”
“等我到七歲的時候,添喜郎電子書王,也就是我的舅舅,與突厥開戰打了敗仗,把我送到了突厥作為人質。那一年,我遇見了大單于。那個時候他還是突厥的王子,才藝雙全,驍勇善戰。添喜郎電子書太小了,交不出來歲幣,於是突厥老單于打算把我處死。是大單于救了我。”
阿桑閉上了眼睛,微微含著一縷笑意,“我一直一直都記得,那時候我被綁在柱子上。他們要拿我作為祭品祭天。巫師要放我的血,大單于就把他手裡的刀一箭射飛了。他拉著我的手,帶著我一直一直跑。我終於知道什麼叫溫暖,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溫暖的。他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沒有大單于,就沒有阿桑。所以阿桑的命是大單于的,無論他讓我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
顧鏡辭微微地嘆了一聲,“人生之所以為之生,不過是心存一點執念罷了。若無執念,何以長存?”
“是啊,我的執念。”阿桑啞然失笑,鄭重望著顧鏡辭:“其實我從不奢望他明白,也不希望他明白。我只想這麼一直一直陪著他,哪怕是看著他娶妻生子,看著他與別人纏綿悱惻,只要能夠在他身邊,我就滿足了……”
顧鏡辭低低一嘆,不再說話。
能夠卑微到塵埃裡去,能夠說出“我只想這麼一直一直陪著他,哪怕是看著他娶妻生子,看著他與別人纏綿悱惻,只要能夠在他身邊,我就滿足了”這樣的話,這是多麼偉大的愛情。
也許是生性自命清高,自負驕傲。顧鏡辭自認,她是自私的。她無法做到和別人共享一個男人。她要的,是佔有,是對一個人身心的完全佔有。
可是命運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寧可倔強地離開自己深愛的人,也不願意放下自己的驕傲。
她喃喃自語,顧鏡辭啊顧鏡辭,於你而言,你的自尊真的比什麼都重要嗎?
比他,還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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