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他才聽見司機說了一聲“謝謝”。
到達餐廳之後,他發現室內仍然低語著曾經羅馬教廷的格雷高裡奧聖歌,然而店名卻是土耳其的一個地名裡澤。白千灣翻著選單,所有東西收費很貴,雖然他現在是百萬富翁,消費觀念依然樸素。大概是因為他臉上興趣缺缺的表情太過明顯,霧尼幫他拿了主意,鑒於他手臂受傷,點了什麼名字拗口的海鮮粥、甜品和香檳。
“感覺你會喜歡吧。”霧尼似乎有點高興,嘴角眉梢全是笑意。
白千灣盯著窗外搖擺的芒果樹,還有樹邊停著的一輛汽車,車裡的人正在打電話。
“聊點什麼吧?”霧尼說。
“比如說?”白千灣這才轉回了視線。
霧尼今天戴了一副金絲眼鏡,衣著整潔,像是精心裝扮過了。無疑,兩人都對這次會晤報以了極大的重視,連談話都很小心謹慎。
“我上次答應你要送一件禮物,”霧尼的眼鏡下閃過一絲光芒,“可我後來意識到,你好像沒有回贈我什麼。”
白千灣在心裡翻了個沉重的白眼。
早知道霧尼這樣耍賴他可就不來了。
要知道白千灣除了手機,什麼也沒帶。禮尚往來是很正常,可對方是個食人魔誒,總不能在停屍間找塊屍體送給他吧。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我不瞭解你啊。”他面不改色地搪塞過去。
“可是你也抱著和我一樣的想法吧?”
霧尼說著,將澆著黑椒醬的牛排切開,帶著血絲的半熟牛肉露出棕粉色的內裡,一剎那,白千灣想起了盥洗室裡斷指上的血跡。
“你也喜歡吧,肉的味道,”霧尼低聲說著,餐廳很安靜,他的聲音也很輕,“手指被鉗子剪斷的聲響是‘咔’的一聲,他的肌腱和肌肉很結實也有彈性。比這個,我是說軟弱無力的牛排——好多了。”
總算開始步入正題了。
白千灣鬆了口氣,他放棄粥開始吃甜品,一顆點綴著草莓的奶油蛋糕。
霧尼仍在輕聲細語:“因為失血過多,只能用火燒烤傷口止血。斷裂的地方被燒成黑色,面板腫脹,散發著烤肉的焦臭和隱約的肉香。”
白千灣插嘴道:“這個止血方法也太老舊了。”
“沒辦法,那裡只有一把焊槍。”
“你以前是電焊工嗎?”
“死的人是。”
“是這樣?”白千灣抬眼,他咀嚼著草莓說,“還有另一起不知名案件。”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霧尼的眼睛失神,似乎陷入了過往的回憶,“那時候我還沒有被媒體冠以‘食人魔’的名號。他的臉皮被我剝下來作為紀念,人皮真的很不好剝呢,使勁撕扯又很容易扯破,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曬幹之後有股腥臭味揮之不去,蒼蠅很喜歡在上邊擦手。”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白千灣對他如何虐待死者的事情並不感興趣。
“因為我厭倦了人肉,”霧尼放下刀叉,“最開始的時候不覺得,後來我發現人肉其實和牛肉的味道沒有什麼區別,你不覺得嗎?小孩子嘗起來像魚肉,成年人的味道和牛肉是一樣的,經過烹飪之後,吃起來更相像了。”
“所以?”
“我想試試食人族的肉,我猜味道是完全不同的。”霧尼笑道。
這又是什麼想法啊?霧尼吃他自己的肉不就好了,晚上回到家用小刀削去胳膊表層的面板和脂肪,手臂抬高,徑直用牙齒咬下一口,十足新鮮的食人族肉。這樣不好嗎?何苦冒險試圖謀殺另一個人呢。
“這樣吧,你可以嘗試一下剪斷自己的手指,”蛋糕吃完了,白千灣用沾著奶油的叉子指著霧尼的左手,“然後用焊槍燒灼到五成熟,原汁原味地試試味道。”
霧尼的眼睛在發光:“我就說你也有同樣的想法嘛。”
“我沒有。”
“你臉上寫著‘無聊’兩個字,”霧尼嘟嘟囔囔,“真是不懂,什麼啊,難道你不想吃了我?”
切確地說,白千灣對霧尼的肉沒有興趣。對方如同一隻直立行走的無毛猿猴,霧尼在他心裡已經變成這種形象了,物種相似,基因相似,但眼前的怪物與其他人類大相徑庭。霧尼像是完全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喜歡把自己的思維強行加在別人身上。不過霧尼最後一句話倒是說對了,他真的不想吃了霧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