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遊戲結束啦,”他再度張開手掌,“把si卡還給我吧?”
“不行,不行,”人彘沒睡醒似的甩頭,“我現在很忙。”
“你在忙什麼?”
“他想送給我禮物,但我不想暴露你的地址。”人彘說,“他提出可以放在某個地方,讓我過去拿,可我不想出門。”
不出門是人彘陳太太的怪癖,說起來,其實也不算怪癖,她生前據說是個美麗的女子,被另一個女人謀殺毀容,甚至失去了四肢和鼻子,自那以後,她再也不肯出門,只貓在這個鬼屋裡,把所有試圖住在這裡的人類通通嚇走,唯一得到她的允許留下來的人只有擅長通靈又有陰陽眼的白千灣。
“很遠嗎?我去幫你拿好了,”白千灣提議道,“然後你把si卡還給我。”
人彘叫道:“你出去一趟就不能順便去電信營業廳買張卡?”
“說了很遠不想去啊,我很宅的。”
“滾啊!”人彘把手機螢幕拄到了他眼前,這是一串地址,“到那裡去,拿我的禮物回來,我再好好考慮si卡的事情。現在就去!”
白千灣喜笑顏開:“好嘛,我這就去拿。”
地址是在d區的一家餐廳。
店內音量極其小的格雷高裡奧聖歌令白千灣有一腳踏進教堂的錯覺,連同服務的侍者也彷彿將要忽然變成牧師的模樣。除去地址之外陳太太不曾告之他其餘資訊,因而他只能先在餐廳入坐,等待傳說中的禮物從天而降。
在淺酌咖啡並四處張望尋找隱藏的十字架和基督像時,一位男子向他款款走來。
這是位西裝革履、手戴白手套的男子,二十六七歲的年紀,丟進人群裡就會被淹沒的普通長相,臉上掛著志得意滿、從容不迫的笑容,與他當日被大雨淋濕狼狽借傘的模樣迥然不同。手掌上,他託著綁著紅色絲帶的四方小盒子。
“是你?”白千灣驚訝道。
“我也很意外,”男子坐下,將禮物放在桌面上,“我本以為你不會赴約。”
“呃?”
“你這個表情……你是‘白先生’嗎?”男子雙手交握,笑道,“似乎一直以來與我交談的都是‘白女士’。”
眼前彷彿有火石擦過,白千灣倏然心頭明亮。
——他被人彘騙了!她根本就是哄騙了白千灣以她的身份赴約。這下子,陳太太自稱的“罹患人格分裂的男性網友”身份一下子坐實了。
“看樣子你們的記憶不是共享的,”男子滔滔不絕,“你好像不明白這場約會之前的內容,但是沒關系,我先自我介紹吧,我就是微信上和你聊天的人,‘unin’。”
unin。
霧尼。
在歐洲的神話中,獨眼的神奧丁擁有兩只名為霧尼、福金的烏鴉,它們是神的眼線,在神的肩膀上俯瞰世間萬事。
“我要走了,”白千灣略微踟躕了一下,決定還是先走一步,將禮物抓在手裡,他起身道,“你是霧尼,福金呢?”
“她在我這裡。”霧尼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這人有病。
“你這就要離開嗎?”霧尼說,“你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呢。”
他自顧自地喋喋不休:“果然,人格之間完全不同。你對繪畫感興趣嗎?我想和你聊聊韋切利奧和普桑。”
白千灣的背影決絕毫不留戀。霧尼在他身後喃喃道:“真有趣。”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白千灣手執禮物坐在返程計程車上時的確是這樣想。下車的時候他穿過通往門口的庭院小路,無頭孩子們正在嬉鬧,小明抱著新買的洋娃娃大聲呵斥著什麼。他往那邊看了一眼,手一滑,禮物掉了。
摔在地上的紙盒子發出輕輕的“啪”聲響,系帶鬆了,蓋子裡的東西露出一角,是一個塑膠的四方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