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易不疑有它，只感慨道：“它這小脾氣，還真是……”
“你慣出來的。”顧境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時的語氣有多幽怨，“你把它，從一個滿身戾氣的小鬼，養成如今這般，外表與尋常孩子相差不遠的模樣。這其中，怕是沒少花費心力。”
尋常的小鬼，不說青面獠牙，形象也不會好到哪去。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點，便是眼睛。小鬼多數是帶有戾氣的，眼睛純黑而無眼白，很是詭異不祥。可那隻小蠢貓，它的魂體眼睛瞧著是正常的，還特別靈氣。
沐子易微微點頭，突然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改善顧境與肥崽關系的契機。他道：“有興趣，聽聽它的過去嗎？”
顧境不大想聽，但看著沐子易有些期待的神色，他還是違心點了點頭。
沐子易於是娓娓道來：“我初見它的時候，剛開始接捉鬼委託沒多久。那一次，我接的委託是捉一隻吊死鬼。吊死鬼兇猛，我捉那鬼的時候差點沒被殺死。那時候，肥崽便以旁人養的小鬼的身份突然出現，還順手幫了我一把……”
“它那會是個挺厲害的小鬼，已經能夠稍微擺脫掉主人的控制，並且擁有自主行動能力了的。我感念它在關鍵時刻幫了我，於是就想報答回去。它說，要我協助它反噬它的主人。”
“我後來，幫著它反噬了它的主人。還因此從那邪術士的口中得知，肥崽是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孩子，從一開始就被他盯上了的。邪術士為了能得到一個充滿怨恨之意，力量強盛的小鬼，故意設局讓肥崽的家人認識他是剋星，是不祥的象徵。”
“那一家人，於是開始虐待他，並不把他當成自家的孩子。很多時候，他過得還不如鄰居家一條狗。直到肥崽長到兩歲半，他父母在爭執過後將他生生拋進河裡。”
“早有準備的邪術士便順勢到河邊，用黃楊木放到水中聚魂，時刻一到便用術法將肥崽的魂魄鎖於黃楊木之中，並起壇做法，將其製成小鬼……”
沐子易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道：“肥崽生前受到過多非人虐待，死後亦不得解脫。後來它主人遭報應之後，它便跟了我。”
“起初，我是想著找楊城，就是我那陰差朋友，讓他看看能不能幫肥崽投個好胎。然而肥崽不願意，它甚至強烈表示不想做人了……”
“它始終記得它生前受到的非人待遇，那時候它甚至還羨慕起鄰居家的狗。它說，就算要投胎，也不要投人胎。”
“讓它投小動物的胎是不可能的，一來沒那許可權，二來也是怕它投了胎後遇不上好的主人。我便尋了只寵物店裡剛丟出來的，死沒一會的貓，在鬼友的幫助下，將肥崽的魂魄放進去……”
“它受了貓的軀體本能的影響，加之本就想當真正的貓，我又寵著它。漸漸的，它那一身戾氣便也就退去許多。”
“你別看它如今瞧著可愛。最初的時候它的魂體是死前的模樣，遍體鱗傷且幹瘦得很，在反噬其主之後還出現過魂魄不穩的跡象。我便拜託鬼友，教我畫出固魂養魂之法。時日久了，這才將它的魂體養成如今與貓身一般，圓滾滾肉嘟嘟的模樣。”
沐子易說到此處，便停了下來，不再言語。
顧境沉默片刻，才道：“它原先，叫什麼名字？”
“小漠，何小漠。”這名字，還是從那邪術士那裡得知的。不過，因為肥崽極度反感這個名字，他便也從來沒叫出來過。
他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會著人查一下它的父母家人。旁的做不了，但總能讓他們的報應提前一些來到。”顧境說得有如喝水一般簡單。
沐子易笑了：“那就最好不過了。我曾經也想過幫肥崽找那家人報仇，只是……我怕肥崽若是見到那些人，戾氣會加重，情緒與鬼力也有可能會失控。故而，遲遲未敢行動。”
顧境頗為正直道：“害人性命者，總要受到報應。”其實這報應總不該他來插手，只是……想到那個圓乎乎的小鬼，曾被虐待得不成人樣，甚至不願來世為人……他這心裡，便悶得難受。
他停頓了好一會，才對沐子易道：“這些事，我來處理就好。你……先休息吧，晚些時候護士會過來給你換藥的，可能會比較疼。”
沐子易的傷不僅僅只在體內，體表上也是有不少劃傷。護士每天過來給他換藥的時候，這人哪怕是昏迷著，也會忍不住皺一皺眉頭，顯然是極疼的。
“我倒是不怕疼……算了，那我閉目養食了，你也休息會吧。”
顧境點點頭，給他拉好被子，便在椅子上坐下。
“我的意思是，你到那邊的床上，睡覺！”沐子易指指旁邊陪護的床，強調道。活人殼子也是會疲勞的，瞧著顧境這模樣又不像是會回地府維修。能怎麼著？自然是讓他頂著活人殼子睡覺去。
顧境有點不願，但最終還是頂著沐子易的瞪視，不甘不願躺到陪護的床上，在沐子易的要求下閉上眼睛。
他的睡姿很規矩，甚至有點死板。可沐子易卻看得歡喜，覺得這樣挺好。他的睡姿不好，萬一物件的睡姿也不好，那可不得天天在熟睡中幹架了。
晚些時候護士過來換藥，沐子易當真一聲未吭。只是換完藥之後，本就沒什麼血色的唇更白了些，臉色也泛青。顧境給他擦掉額上的冷汗，動作輕柔，眼神專注。只是這心裡，也是實打實心疼著的。
沐子易在床上躺的第三天，總算好了一些。至少能自己坐起來了，手上也比較有力氣。
有點力氣之後他幹的第一件事，就是開直播。顧境給他拿的手機，他自己只需靠著床頭，與粉絲們說說話便可。
直播一開，便湧進無數的粉絲。好些人一看到沐子易一身藍白病服，臉上掛了點彩，臉色蒼白的模樣，便紛紛關心起來。
[我的天，主播你怎麼了，這麼慘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