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位三少奶奶嘛……”顏若峰咂嘴道“想來也是不容易,親爹死了,隨從親信死了,這才新婚沒多久,丈夫又死了……據說人已經神志渙散了,大概離瘋不遠了。”
為了殺父之仇,一連搭進去兩條命,尋常人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尤其在風氣冥頑的古代,辛凝凝這樣的女人未免太過命硬,會被人視為不祥。
謝眸不太願意在這種容易起爭執的話題過多糾纏,她兀自轉移了話題:“柯岑被關起來了嗎?”
提到柯岑,顏若峰笑了笑:“給他的待遇都是最上乘的,說是‘客’還差不多。”
“要怎麼處置?”
“小謝姑娘怎麼用上這麼個詞兒了?”顏若峰那股官方的腔調又回來了“他是個大活人,百裡家又不是官衙,哪有什麼權利處置一個人?不過嘛,這些事我確實也不清楚,百裡家主也絕不會跟我們這些外人說。大少或者秋狂興許知道,小謝姑娘若實在想知道可以去問他們。”
又說了一長串無用的話來。謝眸揮了揮手,下了逐客令:“時辰不早了,顏總管忙了一天肯定累了,早點去休息吧。月兒,你也去睡吧,不用管我。”
沈月點頭送顏若峰出了門,沒過多久又折了回來,她站在謝眸床前有些躊躇。
謝眸早就料到她想問什麼,也不催促,只是定定望著她等她開口。
她見謝眸如此堅定,心裡沒來由的先起了些無端揣度他人私事的愧疚之意。她也知謝眸聰敏過人,自己這點小心思自然瞞不過她的眼睛,不說出來反倒有些不好,便柔聲開了口:“眸兒,屠昀司那邊你打算怎麼辦呢?”
謝眸將準備好的話很快說了出來:“要說他跟樓心月有什麼我是不信的,這倒不是源於我跟他有什麼感情歷史,只是與他從蒼然堂到竹林的這一路上我早就把他的為人瞭解的清清楚楚的了。等他來了,我再慢慢問慢慢說吧……希望他能……”
希望他能再次放下嗎?她重重的嘆了口氣。
第二天天方亮,謝爾就來換崗了。
沒在床前看到沈月的人影,她瞪圓妙目一個急轉身就要去撈人,謝眸從被子裡爬了出來,喚了她:“姐姐。”
謝眸的聲音雖還帶著沙啞,但仍舊可以聽出正是少女以最輕柔甜膩的聲調發出的聲音。謝爾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回過了頭。
“阿眸,你醒了?”
“昨晚就醒了,所以才叫月兒去休息的。”謝眸指了指床對面的軟塌。
沈月已經被吵醒,正揉著眼睛從被子裡坐起身來,一對上謝爾淩厲的眸子,立刻一個哆嗦醒過神來。
謝眸支走沈月,把入暗格的事前前後後跟謝爾解釋了一番,幾次聲稱是她放心不下沈月,又列舉沈月對自己各種關懷備至的事例,謝爾這才眸色緩和下來,臉上還是冷冰冰一坨,卻也是稍有了融化的趨勢。
大抵是身體內留著同樣的血,與謝爾獨處沉默時倒也不覺得尷尬,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舒適感,就好像溫熱的水漫過心頭,也好像被春日裡最柔和的一抹春風吹過臉頰。謝眸不自覺的俯下身子趴在了謝爾的雙腿上,下巴蹭了蹭,隨即滿足般的閉起了眼睛。
謝爾的手不過僵硬片刻,很快的就撫上了謝眸柔軟的發。
謝眸想借著這個時機好好開導姐姐,報不報仇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至親之人還在身邊。
她嘴裡的那句話連個開頭還沒啟,房門被人“哐”的聲猛然推開。
謝眸驚得直起身子,沒看清來人的臉,高大的身影就已幾步躍了過來,停在她面前幾尺遠。
戰秋狂擰著斜飛入鬢的眉頭,嘴角帶了些青色的胡茬,他只胡亂在裡衣外披了件看不出什麼部位亂七八糟的衣裳,一手捂著胸口粗重的喘著氣,灰色的眼睛裡迸發出閃亮的光來。
不知怎的謝眸驀然想到在莫停留的無數個失眠的夜裡,她倚窗獨望夜幕,點點星光璀璨,就像此刻倒映在他眼裡了一般,帶著她穿越到心底最平靜的歲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