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戰秋狂的性格,他本大可肆無忌憚的喊出一聲:“我也不認識啊。”
可謝眸在他身邊,這句話被他噎在嘴裡,怎麼也說不出來。
真是的……女人好麻煩,何止是個騙人鬼,更是個麻煩精。
很顯然百裡夏烈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他統共跟這位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小師弟沒見過幾面,這人質押得有些令人摸不到頭腦。他面頰的肌肉緊繃著,本想說出一句什麼決意的話來,身側沉默許久的顧袁娘忽而拉住他的衣角,朝他使了個顏色。
微風輕蕩的院內,有股懸而未決的氣息自不遠處半空中飄忽著傳來。這股內息傳到眼前戛然中止,此後再過片刻又似有似無的再次飄來。
百裡夏烈用餘光瞄了瞄圍牆後那棵參天高樹。
顧袁娘功力不及百裡夏烈高深,她之所以察覺有異定然不是靠著內息,卻是靠著冷靜時候沉澱下來的直覺以及敏銳的視覺。
那棵樹後遮遮掩掩的葉子間,恍惚夾雜一抹豔麗的紅。
百裡夏烈一時辨不清樹上的人是敵是友。顧袁娘柔弱無骨的嫩手輕輕滑入他的大手中,指頭若有似無的在他掌中寫了個字。
他稍加辨別,認出那是個“豔”字。
百裡夏烈仰頭大笑:“二少認得又如何?他說話有分量麼?”
戰秋狂額角猛然跳動了兩下。
百裡夏烈繼續道:“縱橫山莊此行不過是想要樓姑娘莫再袒護柯岑。我雖不知縱橫山莊與柯岑因何事突然要鬧得魚死網破,但我人既然在這了,就好歹給你們做個中間的見證人,你們老老實實將柯岑交出來,別弄得大家都下不來臺……”
還未待洛酩酊出聲,水酒兒已然憤怒道:“百裡夏烈你好不要臉!你們百裡家打得什麼算盤誰人不知?!讓縱橫山莊出來替你們做事背鍋,你們還要得便宜賣乖在背後坐享其成?!百裡煬真是十足的小人做派!我也是不明白了,百裡城中的百姓雙眼都被爛泥糊住了麼?看不出這位遠近馳名的家主是個什麼德行的狗東西?!”
她這番話說完,未等百裡夏烈出招,身後的百裡家高手先氣不過了,兩個高手卷起袖子掄了兵器就要沖上來。
水酒兒手中還挾持著陸海生,她一時倒不過來手,只得自袖間扔出了兩枚飛鏢。飛鏢擦著那二人身側而過,急的她直跺腳:“洛酩酊你怎麼還在看戲?來幫我啊!”
洛酩酊哼出一聲,直至兩個高手移到身前才提出手中剪刀,“裁風”剪風捕影般的撲掃而去,隔出兩條血影。
他在江湖上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只是實在出師不利,遇上的總是屠昀司戰秋狂這樣的絕世高手,每每都被打得猶如喪家犬一般灰頭土臉。
這二人也是百裡家難得的高手,只因洛酩酊這一招實在太快,出手的猝不及防,他們本是奔著水酒兒而去,想要回身防範已來不及,“裁風”劃破兩人喉嚨,血流如注。
謝眸一向知曉洛酩酊擅長投機取巧,有此行為倒也不難料到,只是念頭尚閃現腦中不及吐嘴,趕不上“裁風”的速度,血沖破喉管的聲音就已“滋滋”的冒出響在耳邊。
也不知是百裡夏烈輕敵還是壓根沒打算動手,此行他連刀都沒帶,看到手下被當場割喉,眼底閃過一絲暴戾,卻依舊雷打不動,身後五個手下一擁而上圍住了洛酩酊。
暮洪很適時的出聲攪局:“這麼個娃娃扔進林子裡該是很受豺狼虎豹歡迎的,雖然只夠填個牙縫,但是肉嫩啊。”
沈月瞬時間哭了出來:“正派之後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這話他也說得出口!?”
戰秋狂道:“很顯然的,他在威脅柯岑。”
“那也不該說這樣的話啊,縱橫山莊傳承至今,難道名聲就是拿給他們去抹黑的麼?”
戰秋狂緊閉著雙唇不語。
沈月說的固然不錯,但在亂世之中生存才是正道,其餘一切皆如過眼浮雲,人在利慾薰心面前丟失道義從來都是很容易的事。縱橫山莊名號遠播,卻被百裡家重壓一籌,始終都似仰仗著百裡世家庇護走到的今日,暮蒙染心有不甘,遂起了反抗之意。
原本“三足鼎立”的假象不堪一擊。戰秋狂甚至會想,百裡煬往日裡與世無爭、雲淡風輕的樣子全是裝的,他就好像一隻暗中悄然接近獵物的毒蛇,懂得在最恰當的時機裡給出致命一擊,令獵物毫無還手之力。
戰秋狂自認自己沒能遺傳到老爹縝密無遺的頭腦。
還好他也只是個流放在外的浪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