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坐在客廳中吃早飯。
沈辰昨夜前去柯宅詳探,裡裡外外大大小小的房間他都尋了個遍,確實沒有謝爾半分蹤跡。
除非柯宅也像蒼然堂那樣有什麼地下墓道。
沈辰還有些疑惑,深更半夜的,柯岑怎麼會不在自己府上?有片刻功夫他還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
直到聽清楚顏若峰的敘述,他這才倒吸了口涼氣,如果昨晚柯岑沒有離開家門,此刻受傷的就是他。他不禁覺得這一刀是戰秋狂替自己挨下的,痛心疾首:“早知應該跟你們同去的,多個人還多些照應。”
沈辰一向是有感而發,只有在謝女俠面前才會吭哧扭捏。對兄弟對家人的情感從來都是毫無隱藏。顏若峰卻是相反,戰秋狂為救他而傷,感激的話他說不出口,只會記在心裡再找機會一併報答出來。此刻聽聞沈辰這一番話,他便有些尷尬,持在空中的筷子怔然垂下,菜也不去夾了,只顧低頭扒拉眼前碗裡的稀粥喝。
戰秋狂微瞄顏若峰,將他那番神色觀察了個透徹,以眼神點了點離他最遠的一盤小鹹菜,對著沈辰道:“你要是覺得愧疚就把那盤鹹菜夾一些給我。腿上有傷不好站起來。”
沈辰聽著照做了。謝眸吸溜一口米粥,含糊問道:“姐姐性情急躁,若她在百裡城肯定不會這麼久不露面的,難不成在路上遇到什麼意外了?”
一直埋頭吃飯的陸海生終於第一次從飯桌上抬起頭來。
沈辰夾菜的手停在半空中,戰秋狂笑道:“你也說了她性情急躁,若在路上出意外倒也不意外,不出意外可能才意外呢。”繼而不滿催促道,“夾菜啊,你愣著做什麼?”
顏若峰快手一把抄住沈辰停在半空中的盤子,撥了半碟子鹹菜到戰秋狂碗裡。
戰秋狂大喊:“夠了夠了,你要鹹死我?”
沈月拉了拉哥哥的衣角,低聲勸慰:“要不咱們出城找找?”
沈家莊沒落,沈書明下落不明,他們兄妹二人朝不保夕,亂世中能尋求到一絲夾存就該感恩戴德了,他卻還在想什麼男女之情這種縹緲無常的東西,拎出來抖在飯桌上也不怕被人恥笑?
沈辰臉色忽而陰沉,他的這番心思只有戰秋狂能看明白。
戰秋狂撚著一根筷子側敲著碗邊,銀筷擲在瓷碗上發出一聲清脆響,他的聲音卻好比這聲清脆的動靜更加輕快:“危難之中方見真情,這位謝姑娘命真好,得你這麼個痴心之人暗中惦記。有的時候危難中現出的不是真情……所以這位謝姑娘理應上深山去拜拜菩薩了,人不總是這麼好命的。”
有的人在危難中被自己摯愛之人捅了一刀。
謝眸將眼前一碗稀粥的薄湯全都吸溜幹淨,只剩下碗底的大米。她抹了抹嘴,架起腮幫子道:“也不能暗中助她一輩子,有些事總要自己去經歷才能所有頓悟。沈大哥你若真喜歡姐姐,就要想辦法站在明處讓她看見你,瞭解你對她的心意。”
戰秋狂這才發覺,這丫頭怎麼只喝水不吃飯?他方要提起一口氣去教訓她,就聽她飛速扯了個已成為過去式的話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覺得疑點重重,山寨裡的那個前任武林盟主的兒子佔山成匪,使出的百裡刀法只有三招,這真的是從他大哥那裡偷學來的?這小子悟性很高?可若不是偷學,他是從哪兒悟來的鯤鵬刀呢?”
戰秋狂沉了沉眼眸,嘴角卻有絲笑意,語調中帶著揶揄:“哦?現下這個情形,你提他做什麼?”
謝眸迅速關閉眼中機警,恍惚擺出一臉的人畜無害:“剛反應過來這事,想到了就問了。”
戰秋狂只凝視她不語,盯得她心底直發毛。顏若峰自是沒體會到她的別有用意,徑直回道:“百裡春熙嫁到寧家之前,其實有段傳言……傳言她跟寧家老四……不知姑娘方才講到的這個佔山匪頭,是寧中天的第幾個兒子?”
戰秋狂已察覺到她的用意,她也不好再說什麼,閉了閉嘴裝傻:“不知道啊。”
顏若峰還待再開口,戰秋狂一口搶先:“就是那個老四。”說完用一副瞭然於心的神色瞄了瞄謝眸。
百裡春熙與寧呈之間的醜事一旦攤到明面,毫無疑問會給百裡家蒙羞。他老爹要來抓他興師問罪,她便挑出這麼個損招想要互相牽制。但對戰秋狂來講,他身上畢竟還是留著百裡家的血,這種以損止損的招數並不上乘,所以她也只是適可而止,沒再往下提。
戰秋狂心裡想的卻不是這樣的……
他正要抬手去抓謝眸的頭,只聽門口一個小廝慌慌張張跑進來,用沒喘勻的氣斷續道:“顏總管,您,您叫我們……注意著門口,動,動靜……這會兒……家主正帶了人往這邊趕呢!”
眾人一臉驚詫,這才什麼時辰?百裡煬動作這麼快?
顏若峰當機立斷:“你們從後門走,我來應付他。”
戰秋狂忽而覺得有些可笑,將手中那隻銀筷丟到桌上:“兒子在自家門口躲老子,傳出去不是笑掉江湖人的大牙?”
謝眸急聲:“大丈夫能屈能伸,就是發展到老子打兒子也要兒子養好傷的吧?你不怕麻煩,我還不想見你老子這個大麻煩呢。別磨蹭了,快走。”
戰秋狂拖著一條右腿,懶洋洋伸出一隻手,明顯的在耍無賴:“那你扶我走吧。”
屋裡有沈辰陸海生這兩個壯漢他都不去問,偏要她扶?
沈辰略一思忖:“我來吧?”
“你幫我拿著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