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小竹而言,過年的每一天都是新鮮的,每個早上醒來都會有新的好事發生。就像今天,她才洗完臉,就看江樺拿著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紅包,在她面前晃著:“小孩子過年都有紅包。”
小竹立刻就被奪走了注意力,瞳仁隨著紅包上上下下。聽了江樺說的,她愣了一下,稍微消化了一下其中意義,才指指自己:“這是給我的?”
“沒錯。”江樺說,“不過要先拜年。”
“拜年…?”小竹低頭想了想,依稀記得那個習俗手冊上說過這麼一茬。於是她按照記憶裡的圖畫抱起了拳,很不標準地在胸前晃了晃,鞠了一躬:“祝爸爸新年快樂!新一年工作順利、萬事如意!”
其實她就會這麼兩句,也不懂其中意思,純粹是依葫蘆畫瓢。江樺『揉』了『揉』她的頭髮,把紅包塞進了她手裡:“今天去外面,想要什麼自己就可以買。”
小竹捧著那個紅包,就像捧著塊燙手山芋一眼,翻來覆去地搗鼓了好半天,才小心地蹭開包裝,才看了一眼,就驚叫道:“這麼多錢呀?
其實沒有想象的那麼多,只是江樺為了讓她好花出去,把錢都換成了十塊的,這才是厚厚的一打。但在小竹看來這可是筆鉅款,拿也不是,放也不是,起來坐下好幾次,一時也不知道該放在哪。
“這也是給你好運氣的。不過,有錢就要花。”江樺也預料到了她這反應,早有計劃。
過年燒錢嘛,怎麼能不去廟會呢?
習俗真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擁有點石成金般的魔力。就像過年期間,再普通的商品,包上一層喜慶的紅皮,再放到廟會的攤子上,那就和鍍了一層金差不多。大家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誰不知道這些玩意兒能以便宜幾倍的價格從網上淘來?還不是前呼後擁地冒著被擠成罐頭的風險融入各種攤子,在一片叮叮噹噹聲中你情我願地往家裡搬年貨。
天子城中心也免不了俗,紅燈籠一直延展出去好幾條街。還沒正式入場,就已經是人聲鼎沸。父女倆勉強擠進了人山人海。攤位一個接著一個,連成了一片紅海。
小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一直緊抓著江樺的衣袖,貼著他的身子慢慢挪動,江樺看這樣也就直接拉住了她的手。小竹這覺得不會跟丟爸爸了,才開始用貓一樣的眼神好奇地注視著周圍排起長龍的攤位,偶爾在售貨員的熱情下吃上一兩顆牛軋糖。走著走著,她膽子也就放開,開始挑選起有興趣的攤位,最後終於在糖畫的誘『惑』下邁不開腳了。
糖畫其實就是用融化的糖漿畫出各種圖案的一種小手藝,但無疑最吸引小朋友。一群孩子已經把畫糖畫的老人面前圍得水洩不通,不時拽著後面的家長大喊著“媽媽我要這個!”。小竹受到了他們的感染,也回過頭來:“爸爸…”
“想要什麼就自己買。”江樺說。
小竹得到了允許,這才謹慎地從口袋裡翻出那個疊的平平整整的紅包,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十元。這還是她第一次自己買東西,對待的相當莊重,給錢前還特地把紙幣上的褶皺撫平,這才遞了過去。
畫糖人的過程中她始終一絲不苟地盯著那糖勺在案板上挪動,最後糖水凝固成型,她從老人手裡接過了一隻展翅飛翔的杜鵑,那水晶一般的質感看得她根本挪不開眼睛,還哪裡捨得吃?一路上她也只是把糖杜鵑高高地舉在頭頂,好幾分鐘才像小狗喝水似的小小地『舔』一口,結果就是逛完大半條街來到中央舞臺前時,其他孩子的糖人早就四分五裂,她那隻小杜鵑卻還幾乎完好無損。
舞臺邊的人比其它地方更多,圍成了一個大圓。小竹看著大家議論紛紛也知道里面有新鮮事,使勁掂著腳尖卻怎麼也夠不到。於是江樺就把她抱起來,
一紅一黃兩隻獅子頭從幕後鑽了出來,在一片叫好聲中探頭探腦,上下舞動幾下,便踏著鼓點緩緩地走進了人群之間。剛才看起來密度已經不能再大的人群此時卻自動閃開了一條路讓獅子過去,不時有人伸頭向獅子吹口哨。獅子在人群間左右穿行,搖頭晃腦,很快就晃到了江樺父女跟前。兩人這才發現,原來這舞獅的竟然都是些比小竹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子。
原來是少年宮表演社。
“呔!”此時舞臺上卻忽然傳來一聲很有氣勢的喊聲,把人們聚集在舞獅上的目光盡皆給拽了回去。就見一個小孩身披錦羅披掛,腳踩蟒皮長靴,塗著紅臉粘著鬍子,手上一柄長刀舞得虎虎生風。
“頭戴金冠鳳翅飄,鳳眼蠶眉呈英豪。忠義扶定漢室主,上陣全憑偃月刀!”
小孩還沒變聲,唱腔裡夾雜著稚嫩的童音。但他實是全力以赴,又的確有幾分唱功,唱詞裡也帶上幾分霸氣了。
“背地裡笑諸葛用兵不到,去大營他那裡藐視吾曹…!”
不是那赤面關公還能是誰?
魯肅、喬公依次登場,這一折《單刀會》被一群『乳』臭未乾的孩子演出來,雖然稱不上什麼精彩絕倫,但周圍的人早已沉浸在一片敲鑼打鼓的熱鬧勁之中,誰還在意什麼演技?臺上人賣力地演,底下大人賣力地捧場,這才叫過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