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柳淑淑很認真的對他說了自己的理由。因為她認為他並不是一個沖動的人,相反十分理智,能讓一個理智的人如此厭惡,那管素肯定不是什麼好人,那就幹脆別讓他來了!
蕭慕延聽著心裡暖洋洋的,年幼的陰霾也淡了不少,到後來反而是他來勸柳淑淑:“那怎麼行呢。我不能因一己好惡來行事。靖平書院祭酒這個身份,他也當得起。”
柳淑淑眨眨眼。她突然發現,蕭慕延真的很有當一個明君的潛力,但她嘛……忠言逆耳這項技能在她這裡就是個灰色的。她最見不得自己親近的人受委屈受欺負,如果以後蕭慕延被朝臣懟了,以蕭慕延那完全理智的性格,肯定會當場先忍下來,但她可能會直接炸成一朵蘑菇雲。
“想什麼呢?”蕭慕延伸手在柳淑淑面前晃了晃。
柳淑淑悶悶道:“你可真大度啊。”
明明是誇獎的話,為何蕭慕延從其中聽出了一絲絲的不悅?求生欲強烈的他又趕緊檢討了一下自己剛才用膳時的行為,再三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將負面情緒帶來……
這樣近乎殘忍的剋制,讓柳淑淑聽著越來越不是滋味了。
蕭慕延遠目……
老婆真的好難哄。
半月後,管素帶著眾弟子來到靖平。柳闊意氣風發的指著靖平城牆說道:“賽罕十萬大軍曾攻打靖平,最終兵敗此處!”
管素的弟子們早就聽說過靖平越騎軍的事跡,有些甚至還聽過茶樓裡關于越騎軍的話本子,早就對這座城池充滿了好奇感。他們幾乎都是來自世家大族,跟隨老師一同留在兵荒馬亂的北方,明面上大家都說他們有膽有謀,但實際上他們在家族裡則是受盡排擠。直到現在,這些弟子們終於長舒一口氣,他們要證明,自己堅持留在北方是有意義的,而不是欺世盜名!
一行近五十人的隊伍在柳闊及越騎親衛的帶領下緩緩步入靖平城內。
整齊有序的街道,洋溢在路上行人臉上的自信,這……還是戰亂的北方嗎?
管素早已從馬車上走下,來到蕭慕延的地盤,這位年近八旬的帝師竟然沒有多少底氣。
一行人正要往內城走去,突然來了一隊士卒將他們攔下。哪怕是見到領頭的是縣令柳闊也毫不畏懼。不卑不亢的道了一聲:“柳大人好久不見。這些人可是要入城?”
管素眾人頗為驚訝,眼前之人不過是個小兵,竟然敢這樣對本地父母官說話?更讓他們驚訝的是,柳闊也不惱,神色頗為自然,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盤問,利落解釋道:“這是路引,這些人是來靖平書院的,隨後燕平將軍會派人將他們的具體情況送來。”
那些小兵認真的檢查了所有人的路引後,這才放行:“多謝柳大人!”
“一個小卒都這般囂張……老夫怕是要被丟出去了。”管素心情有些低落。
柳闊見到眾人神色古怪,不禁失笑。瞧他在靖平住久了,早已習慣這般的相處,仔細想來,靖平城內的百姓似乎也很少像外面那般遇到官員動不動就下跪。
“他們職責所在。”柳闊解釋道,“除非是大軍開拔,不然凡是入城之人皆要檢查路引,就連蕭將軍也不例外。”
眾弟子紛紛贊嘆:“都聽聞越騎軍軍紀嚴明,一視同仁果然名不虛傳啊。”
靖平書院規模頗大,安置管素一行綽綽有餘。柳闊直接將他們帶到住處,心裡卻有些忐忑。他早就通知了蕭慕延今日管素眾人要來,但到目前不要說沒有歡迎儀式了,蕭慕延竟然一直沒露面!
柳闊很擔心這會給管素造成不好的印象,殊不知管素也不願這麼早見到蕭慕延,他只想低調的來,低調的給蕭慕延攢點好名聲然後功成身退,如今靖平這般祥和平靜,正如了他意。
管素都泰然自若,他的弟子們更沒有要挑剔的了。這些人在見到新修的書院時,連日趕路的疲勞頓時一散而空,恨不得當即抱著書去搶個好位置。
不得不說柳闊的審美一直都是靖平城內眾人裡最高的。這座由他督修的靖平書院,古樸又典雅,處處符合文人心中對“美”的定義,連閱盡天下名院的管素都稱贊了一聲。
盡管蕭慕延再怎麼不待見管素,但還是在管素來到靖平的當天下午,抽空去了一趟靖平書院。
時間是個神奇的東西,原本會以為這是一場尷尬會面的二人,再見到彼此時都不由一愣。
“他怎麼變得這麼老了?”
“這就是楚祭酒的么子?”
蕭慕延微微閉了閉眼,實在是無法將眼前這位滿頭白發,身形還有些微微佝僂的幹瘦老頭與以前那個意氣風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師聯系起來。
“管老大人一路風塵僕僕,辛苦了。”蕭慕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請坐吧。”
此刻的管素早已褪去了以往的風華,就像是個普通的鄉下老頭兒那樣,連連點著頭:“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