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族長模樣的人聚在公孫世家的祖宅內,不住嘆氣。
“公孫大人啊,這事兒怕是還要落在您身上了。”一位六旬老者說道,“不論是銀子也好,糧草也好,只要他們要,咱們就出,只要官兵們給咱們一條活路就好。”
他說一說完旁邊一個老頭兒就冷哼一聲:“我們家的子孫尚且還能活著,你家那個可是給賽罕當了官兒,你讓老大人怎麼去替你求情?!”
“這……”那六旬老頭兒也來的脾氣,犟道,“我兒子那不是不沒辦法嗎?他當時要敢不從,我那全家上下幾百口人的腦袋早就搬家了!更何況,我兒子雖然去賽罕衙門,可什麼訊息都沒告訴他們啊,這大家夥兒可都得給咱們做個證,要不是我兒,咱們高源城內還得死不少人啊!”
坐在上首的公孫衡見這些老頭子又起內訌了,頓時覺得一陣頭疼,伸手壓了壓:“行了,都少說幾句吧。”
屋內為之一靜,眾族長都看著他:“老大人……”
“現在著急又有何用?”公孫衡道,“那人自稱是蕭慕延,如果真是那位魯國的蕭將軍,聽說他向來賞罰分明。錢老……你那兒子,舍了吧。”
“我……”錢族長還要爭辯什麼,見到屋內眾人的眼神,囁嚅著嘴唇到底什麼話都沒說出來,只是抹了一把淚。
城外的軍帳內,何志道:“城裡的那些老頭兒怎麼還不來拜見將軍,難道真嫌自己活太久了嗎?”
蕭慕延神色輕松:“總得給他們一些時間才能想明白。都是老成精的狐貍,他們投降過賽罕,這是在掂量自己的命得用多少糧草才能換回來呢。”
第二天清晨,大營外便迎來了三個老頭兒,打首的便是公孫衡。
等蕭慕延見到這三個老頭兒時,雖然對方面上維持著一股從容,不過送細微動作上來看他們已經快被嚇破膽了。
公孫衡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大名鼎鼎的蕭將軍,只見他劍眉星目,身形挺拔如松,通身都透著一股肅殺之氣,顯然是個不太好說話的人。
在他身側站著一個還有些少年模樣的將領,許是因臉還未張開的緣故,倒是顯得有幾分親和。
公孫衡不敢多作打量,飛快看了一眼後,便打了長揖:“老小兒公孫衡,攜高源孫氏,錢氏拜見蕭將軍。”
蕭慕延輕扣著桌面,冷聲道:“不必多禮了,都坐下吧。”
“多謝將軍。”
三個老頭兒趕緊坐下。他們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老狐貍了,只是一進這軍營,頓時覺得自己那幾十年的閱歷怕是白過的,心裡緊張的不行。其中錢族長最為擔憂,他兒子可是給賽罕當了幾天官兒的,這要是落在朝廷的官兵手裡,十回都不夠啊。
“三位老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公孫衡微微一愣。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稱謂,倒是令人覺得蕭將軍看起來面冷不好接近,但似乎也是個懂禮之人。
公孫衡連忙道:“吾等知道大軍出行不易,願為將軍貢獻綿薄之力。”
誰料他這話剛出完,那個看起來挺好說話的娃娃臉將軍不由翻了個白眼:“什麼叫做貢獻綿薄之力?我們救了你們,你們出些糧草難道不是應該之事?!”
三人又是一驚,正要賠禮,蕭慕延擺了擺手:“不得對老人家無禮。”
公孫衡大為感激:“是小老兒說話不當。如今高源全城上下都感激著將軍的恩澤。吾等已籌好兩百萬兩銀子、三十萬石糧草,以及棉服藤甲若幹,願獻給將軍,酬勞大軍。”
要說公孫衡等人也是大手筆,若是其他將領在此,早就喜得合不攏嘴了。誰料蕭慕延竟然一動不動,彷彿他們剛才說的不是兩百萬兩,而是二十兩一樣。
“將軍……意下如何?”公孫衡試探道。這些籌碼是他們昨日商議後,認為是給大家買命的最劃算的價格。
誰料蕭慕延還沒說話,那娃娃臉的將軍猛地一拍桌子,怒道:“爾等真當我們是要飯的嗎?”
“將軍何出此言啊!”
“如今高源城內空虛,我們要佔領高源簡直易如反掌!到時候城內的糧草,兵庫,哼,裡面的東西有多少我們就能搬多少,還能輪到你來討價還價?!”
公孫衡滿頭是汗,他們願意一開始開出這麼豐富的籌碼,就是看準了蕭慕延他們沒有入城,這意味著他們根本就沒有守城的實力。
可,可如果真的放任這些兵進了高源,一通打砸搶燒是免不了的,更有甚者,怕是連城內的女子都要遭殃啊!他們這些族長不是朝廷的官吏,來了又走,無論是公孫氏還是孫氏錢氏,這些氏族都是在高源生活了數百年,這裡就是他們根。
公孫衡豁出去了,直接道:“將軍若是要入城,吾等自然不敢阻攔。但老小兒還是要勸將軍一句,若是入了城,這高源可得守住啊!”
蕭慕延終於發了話:“我們為何要替你們來守高源?”
此話一出,那三個老頭兒也顧不得害怕了,個個都憤憤不平。
蕭慕延道:“本將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官兵入城後,若是守不住再次棄城,等賽罕再打進來時,城內的百姓免不得又要遭受一次屠戮。”
公孫衡甩袖哼道:“將軍知道就好。”
蕭慕延正色道:“正是因為我知道,所以三位剛才給出的價格著實是低了,因為你們買的不僅僅是自己族人的命,更是整個高源城內所有百姓的命。”
三人大驚。
蕭慕延端起茶杯:“三位好好考慮吧,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