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之思量了一會兒,說道:“將軍從來都不是魯莽之人。首先莫蘭河一戰就很奇怪,雖然將軍喜歡身先士卒,可其他人都平安回營了,唯有將軍戰死?若說這中間沒有陰謀,怕是隻能糊弄那些沒有上過戰場的人吧。可林將軍,乃是王宮都預設了將軍戰死,所以這很顯然,並不是將軍會不會戰死,而是將軍你……必須要死。”
薛景之緩了緩,這番話說出來對他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繼續說下去。”
“是。”薛景之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這世上希望將軍死的人很多,賽罕那邊就數不勝數。可顯然,若將軍真的戰死了,賽罕肯定會大肆宣揚這場勝利,然而他們並沒有這樣做,反倒是王宮那邊,竟然沒有對將軍戰死表哀悼,這對一名宿將是不公的,也是不同尋常的。所以末將以為,是劉昱瑾認為將軍你必須要死!”
蕭慕延點了點頭,示意薛景之繼續說。
“王上最後的那段日子裡,劉昱瑾特地將您支到邊界,並以軍情為重,不許你擅離營地。可整個王宮都知道,王上一直視將軍您為半子,不可能不會宣您回宮。可偏偏又在那個時候……王宮裡竟然還傳出……”薛景之說到一半,臉色十分難看,似乎接下來的話難以啟齒。
“傳出我與當今的王妃有私情。”蕭慕延直接說了。
薛景之不由瞪大了眼,氣憤道:“這簡直就是汙衊!”
柳淑淑那顆八卦之魂頓時燃起:“哦~~~??”
蕭慕延冷笑:“其實我挺佩服劉昱瑾的,能夠用這種方式來阻止我回去,也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
這樣的流言,蕭慕延當然不懼,可也必須避嫌。他也不可能直接沖到王宮說他與顏若彤沒有任何關系……
因為這一切都是劉昱瑾阻止他回去的手段,若他敢不顧一切回王宮,還指不定有多少汙水潑來。然而當時的劉昱瑾已經承嗣了,在地位上有著天然的優勢,蕭慕延不能與他硬碰硬,也不願這樣做。畢竟一方大將與君主相互猜忌,只會加速內耗,讓賽罕趁虛而入。
為了顧全大局,最終蕭慕延選擇了退步。然而也就是這一退,讓他差點丟了性命。
薛景之鬱悶道:“接下來的事,我大約也就能明白了。將軍您沒有死在劉昱瑾的陰謀裡,可劉昱瑾卻趁機抹掉了將軍所有的軍職,讓您有家不能回。您才會尋求公孫世家的幫助……”
說到此處,薛景之都快哭了。他已經腦補出他的最崇拜的將軍為了北地忍辱負重,屈尊當一個小小世家子的侍衛,還要為了東望那點破事,親自跑好幾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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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我好心疼你啊!!
薛景之用手臂蹭了一下眼睛,猛地吸了吸鼻子:“劉昱瑾心胸狹小,不辨是非。他的確要收縮北地防線,我聽說這廝還要聯姻南方的一個世家,他是覺得北地沒什麼油水了,又想回去了吧!依我看,他原本也就是這樣打算的,若他不過繼過來,不過就是個閑散宗室。如今他坐擁魯國,利用這股力量再去謀取南方的錢糧簡直易如反掌!”
蕭慕延打量了薛景之一眼,這個才十七歲的年輕人一夕間竟成長的這麼快,不由嘆道:“難為你能看的這麼透徹。”
柳淑淑忍不住道:“你就比薛景之大五歲好嗎!能別用這種看兒子輩的口吻說話嗎。”
“既然你已都知道了……”蕭慕延不由拖長了語調,“那不妨猜猜我來找你做什麼?”
說罷,卻見薛景之單膝跪地,以軍中領軍令的姿態,肅然道:“末將單憑將軍差遣!”
“你不怕死?”
“怕死就不是越騎兵!”
薛景之抬起頭,目光中透著狠氣:“劉昱瑾德不堪王位,若讓他繼續胡鬧下去,我北地將士們幾十年的血就是白流的!”
蕭延沉吟片刻。五年前正是他將薛景之帶入越騎,他對老魯王說,這孩子是個好苗子,加以培養,將來不遜於他。而後薛景之便一直跟在他身邊,成為他的副將。哪怕他從莫蘭河九死一生跌跌撞撞往清河鎮走時,他都不曾來靖平,因為他不願意將一個可以打勝仗的將軍牽扯到這些骯髒的鬥爭中。
“亂世裡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
耳邊那個精怪的聲音又傳來了。蕭慕延甚至覺得這精怪難道真的是他的心魔?每當他猶豫不決時,她都能一語中的。
“薛景之與你關系密切,就算他現在遠離王宮,鎮守靖平,以那位劉昱瑾的心胸,真的會放過他嗎?”
蕭慕延長嘆一聲:“這條路會走的格外艱辛,比與賽罕對戰還要困難,你當真不怕?”
薛景之笑道:“我當是什麼?越騎兵就沒有怕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