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
燈火搖曳,檀香嫋嫋。
趙禎一手倚著御案,一手緊握硃筆,批示奏疏。
御案一角,已經擺放了不少批示過的東西,要麼是內閣呈上來的摺子,要麼是兩京一十三省封疆大吏上奏的奏疏。
“陛下,韓尚書抵京,特來拜見。”一位紫袍老太監輕聲快步走上前通報。
“哦?”趙禎抬了抬頭,揮手道:“讓他進來吧!”
“是。”老太監連忙去通報。
不一會兒,一襲紫袍的韓章大步入殿,步伐甚是急促,就連腰間金魚袋都撞得叮咚作響。
“臣韓章,拜見陛下!”韓章重重伏拜。
趙禎抬眼望去。
韓章鬢角已染霜色,舉止間不復慶曆新政時期的意氣風發,更多的是沉穩平和。
趙禎心頭一嘆。
韓卿老了!
朕,也老了!
望著大殿之上仍是俯首的韓章,趙禎罷了罷手:“愛卿不必多禮。”
“賜座。”
“謝陛下!”
韓章起身,走到御賜位子坐下。
封疆大吏入京,須得第一時間拜見君王。
一般來說,時間要麼是入京的第一天,要麼是入京的第二天。
韓章是午時抵達的汴京,本是有意過兩天再來拜見官家,可他心中實在是震盪不已,根本靜不下來。
於是,他也就乾脆來拜見。
一落座,韓章就止不住的左右望來望去。
他心中震盪激動,既是急切於見官家,也是急切於再次走進文德殿。
六年前他就來過一次汴京,可那次僅是來面見君王,尋求起復召回之事。
彼時,他已是遭貶六年,這大殿內並沒有真正屬於他的位置。
如今,以禮部尚書之身返京。
自慶曆新政始,仕途就大起大落的他,時隔十二年,終是再度入京,重歸廟堂。
趙禎有些懷念,主動說道:“韓卿,許久未見啊!”
作為君王,趙禎從不會過多的在某個臣子身上投入情感。
只是,做法是一回事,結果又是一回事。
人心都是肉長的。
韓章與他,君臣兩人相識三十年,又是年歲相仿,時隔六年再次相見,又豈會沒有真情流露?
韓章頷首,也甚是感慨:“幸而有官家簡拔。”
他這一路走來是真的不容易。
十九歲進士及第,入仕十八年,三十七歲官至昭文殿大學士,位極人臣,主持新政。
然而,就在人生巔峰卻猛然墜落,一貶就是十二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