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桂香一被帶上來就跪地大哭,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疊聲喊了一串冤枉,趙小寶也在她身邊扯著脖子大喊,本應肅靜莊嚴的大堂霎時被擾成了新街巷口的鬧市口,姜大人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其實這樣才是正常的,都是些村中小民鄉野百姓,一聽說要見官腿先軟了一半,有幾個能像戚五這樣心平氣和有條有理地將事情一一敘述出來的啊?
查詢證據反複調查固然會消耗不少時間,可更多的時間卻還是浪費在了與這些人的無效溝通上。
姜大人心中這樣想著,內心卻還是有些感慨——要是天下百姓都能如戚五這般有什麼便說什麼、冷靜下來闡述事情該有多好啊!
姜大人重重拍了下醒木,魏桂香被嚇了一跳,哭聲也終於止了下來,姜大人抬眸直看向她,沉聲道:“魏桂香,他剛剛說的可是真的?”
魏桂香險些又要哭,但她不敢。
姜大人周身氣魄著實懾人,官袍加身威嚴直視,左右兩邊又分別立了兩排衙役,別說是一個魏桂香了,側對著他的趙阿苗都被嚇的一抖。
倒不是姜大人刻意用威壓震懾魏桂香,他確實偏心戚長夜一些,但也不至於在這種小地方為難一雙婦人孩童,是戚長夜自己不怕他身上的氣勢,不卑不亢語氣平穩,彷彿根本沒受到一點外界影響。
姜大人實在是太喜歡他了。
姜大人又開始嘆起氣來。
不對比還沒這麼明顯,如今大家同處一室,看看戚長夜的站姿,再看看左右兩側那些衙役的……肉眼都能看出不同。
衙役們還是有統一的袍子在外面撐著呢。
“回、回大人的話,民婦……民婦……”,
魏桂香臉色猶豫極了,最終還是咬了咬牙:“民婦沒有!民婦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民婦的侄哥兒過些日子就要成親,民婦心裡難受,這才想著借機看看自己的哥兒,許是、許是民婦讓他給弟弟備份賀禮的話被誤會了,民婦哪兒能讓他去盜拿戚家的銀錢啊!”
“是這孩子六親不認汙衊我啊!大人替我做主啊!哪兒有子女上官府衙門去狀告親孃的啊?”
戚長夜打斷了他:“別汙衊他,狀告你的人是我。”
“所以你確實是來了我家讓趙哥兒準備東西了。”戚長夜道。
魏桂香不知道他此話何意,猶疑著點頭。
桐哥兒卻在一旁叫道:“可我歲哥哥明明說了自己不去,你卻偏偏要他備下,還說什麼不去就是不愛護小輩不聽爹孃的話,說什麼、說我歲哥哥是……”,魏桂香當日滿口汙言穢語,桐哥兒實在是說不出來。
最後桐哥兒只眨了眨眼睛:“你說你是想我歲哥哥才會去看他,又為何會用那樣的言語去罵他?”
魏桂香轉著眼珠:“我是出言罵他了,那是他先放狗咬我!大人您看啊,民婦手上現在還有被狗咬出來的印子呢!”
桐哥兒氣鼓鼓地往前走了一步:“你這個壞人!別胡說八道!明明是我放的大毛它們!”
姜大人不語,只垂眼看著,戚長夜將桐哥兒往身後扯了一步,
“趙哥兒現在已經賣身給我,他的大小事情理應由我做主,你又為何不來找我,而是特意打聽了人確定了我不在家後才找上了門來?”戚長夜問她。
“我家哥兒四五歲時就站在凳子上在灶臺前忙活一家的飯菜,任勞任怨當牛做馬伺候了你們一大家子十幾年的時間,在整個楊東村裡都是出了名的孝順聽話,這點大人盡可以隨便找個村民查證,又怎麼會做出放狗咬人的事情?”
“至於這最後一點……”,戚長夜輕輕勾了勾唇,“魏桂香,你確定是趙哥兒先對你不敬,而後你才出言罵人的嗎?”
魏桂香心裡一突,想了又想還是點了點頭。
戚長夜便轉過身來:“大人,小民這兒還有證人。”
魏桂香瞪大眼睛。
姜大人朝後擺了擺手,登時便烏烏泱泱地上來了好幾個人,魏桂香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其中一個她有些熟悉,昨日似是剛好朝她問過道路。
小徐娘子也是第一次進入官府,聲音裡面還有些顫抖:“大、大人……民婦一家就住在村尾,是進入戚家的必經之路。戚家離村子有著不短的距離,外村人第一次過來很難找到……通常都會向我們問路。”
姜大人親自去過戚家,自然清楚他家有多偏僻,點頭繼續:“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