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未見,右相憔悴許多,肌膚蒼白,眼窩深陷,縱梳洗幹淨,也覺得蒼老。
顏執安微笑道:“陛下說與你一道用午膳,拉了我過來。”
右相轉而看向小皇帝,“和好了?”
“什麼和好,老師別亂說話。”循齊低著頭,看不清神色,但耳根羞得發紅。右相一眼看到她通紅的小耳朵,不得不嘆一句,年少懵懂,尚不知情之一事的厲害。
她越過皇帝,望向左相,道:“陛下忙,不留陛下了,我想與左相手談一局。”
循齊:“……”這話有些熟悉。
她不滿道:“你們下你們的,朕在旁不說話,好不好?”
“隨陛下高興。”右相不勉強她。
循齊登時喜笑顏開,急忙讓人去取棋局,又令左相坐下,命宮娥奉茶奉點心。
坐榻讓給兩人坐,她則搬了凳子坐下,右相與左相對視一眼,她抿唇笑了,與左相道:“日後,只怕只有你一人可以讓她聽話了。她哪裡都好,就是偏執了些。”
循齊聽著老師的話,不覺看向左相。
“任性了些。”顏執安說。
循齊想走了,但又恐顏執安與老師說些不該說的話,只好繼續坐著。
吃了兩塊點心,宮娥取了棋盤過來,她放下點心,準備專心觀棋局。
兩人不過走了十來步,內侍長匆匆而來,道:“陛下,鴻臚寺卿急報。”
是季秦的急報,循齊站了起來,可又放心不下,顏執安瞥她一眼,“你放心,我不會將你老師吃了。”
一句話逗笑了右相,她與循齊說道:“去吧,我不是孩子,哪裡能讓旁人欺負了去,政事要緊。”
“好,我去去就來。”循齊這才答應下來。
小皇帝領著人匆匆離開。
右相落下一子,說:“她將我看顧得如同孩子。”
“陛下重情。”顏執安回答。
右相停了下來,右手收於袖口中,她正色道:“所以我不能毀了她,但她遲遲不肯下旨,顏執安,去幫尋一味藥來。”
她的話,清淺無聲,卻顏執安變色,她如往常般笑了笑,溫柔和煦,“你與她的事情,不可急躁,你若急躁,會惹得她生起逆反。”
顏執安將手中的棋子放回去,心中漣漪微起,右相說:“她並非昏聵之人,只在你的事情上有些偏執,說來說去,她不過是重情了些。我這一事,她若果斷交給刑部處理,豈會有今日風波。”
“左相,我去後,煩請你對她多些耐心。我阿姐給她取名循齊,循是何意,我猜是循規蹈矩之意,齊乃棄。她希 望她循規蹈矩地活著,又提醒她被父母拋棄,當心性堅韌。”
顏執安心口壓抑得厲害,不得不說:“此事,是你莽撞了。”
“是莽撞了些。”右相坦然,“我本想著再陪她兩年,兩年後,你與她的事也該有了定點,若要立後,我拼盡全力去幫她。若不立後,各自歡好。是我糊塗,低估了我父親的野心。禮部尚書之位,讓他有了取我而代之的野心。”
顏執安道:“我與她,絕無可能!”
她語氣決絕,聽得右相微怔,“你對她,無一絲感情嗎?”
“在我心裡,待她如親女,她要錢要權,哪怕是顏家之財,我都可以給。”顏執安抬首,眼中一片清冷,“你不想毀了她,同樣,我也不能毀了她。我愛她,但不能毀了她。”
右相沉默,聽到這句‘我愛她’時,眼睫輕顫,道:“她為何是皇帝呢。”
她明白顏執安的意思,愛她就要護著她,不能毀了她。
右相又笑了,“你竟然會承認了,將來我的死期不遠了。”
左相沉默。
“你可有曇花一現?”右相忽而轉了話題,正視顏執安。
顏執安搖首:“陛下該有。”小皇帝那裡肯定會有情蠱,人看著軟軟的,心思卻那麼壞。
右相坦然,掃了一眼棋局,撿起棋子,思考一瞬,緩緩落下,這才繼續說:“她若涼薄,此事倒也好解,偏偏啊……”
怎麼就是重情之人。重情者,註定自傷。做皇帝重情,更非善事。
顏執安跟著落子,兩人你來我往,一局結束,右相抵唇咳嗽,臉色因激動而泛紅,顏執安望著她,驟然感覺生命在慢慢剝離她的身體中,這一刻,她覺得十分壓抑,難怪小皇帝那麼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