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卿容愛美的老毛病犯了,點點頭,一股壓不住的喜色從眼睛裡透出,她俯身坐下來,道:“別裝了,你娘走了,我來看看你。”
循齊睜開眼睛,陳卿容不耐道:“我就不明白怎麼想不開。”
想不開將她撿回來,顏家那些老狐貍知道,口誅筆伐,沒完沒了。
循齊眼色明亮,透著不羈,陳卿容便說:“顏執安,出自金陵顏氏四房,祖父曾官居一品,父親兩榜進士,她五歲知書,六歲作詞,這些不足為道,她自探山尋礦,為顏家尋下數座礦,若不然,這家主之位輪不到她來做。”
“我就不明白……”她驀然了下來,眼裡不知是譏諷還是難過,低頭看著循齊:“罷了,你是她的女兒,我也不管了,但我告訴你,她賠上半生名聲來認你,你休要負她。”
循齊聽明白了,她是為顏執安來說情的。
“我是顏執安的母親,陳氏卿容,算是你的祖母,日後,你換我一句夫人即可。”陳卿容愁死了。
而循齊眼中半分波瀾都沒起,陳卿容覺得顏面受損,這家夥怎麼和她女兒年幼時一個模樣,冷冰冰的,容貌不像,性子想像了個十成十。
要命,她不想家裡再添一個冷冰冰的孩子了。
她試著詢問:“你以前住哪裡?”
“山裡。”循齊說。
陳卿容不悅:“說人話,說長一點。”
循齊瞥她一眼,陳卿容立即捏她的臉頰,“不會好好說話,我讓你娘收拾你。”
循齊拍開她的手,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不講道理的夫人,思索道,“我自幼隨一個瘋子住在山裡,鮮少出山,前些時日,瘋子病了,我下山抓藥,遇到庸醫,將瘋子治死了,我便將人打了,誰知這人太過體弱,兩拳就死了。我被抓起來,稀裡糊塗來到這裡。”
“瘋子?”陳卿容疑惑,“她叫什麼?”
循齊:“她說她叫瘋子。”
她沒有說謊,瘋子說自己就是天地間清醒的瘋子。她自記事起,就在山裡生活,瘋子愛喝酒,愛作詩。但瘋子時常胡言亂語,說些奇怪聽不懂的話。
瘋子也不知年歲,酒喝多了,就會罵天,問她什麼時候可以回家。
“怪人。”陳卿容疑惑,但死者為大,便說:“屍身可料理了,若沒有,我給你買棺材,將人好生安葬,在廟堂裡立長生牌,再行超度。”
聞言,循齊的眼神溫柔下來,忍不住坐起來,怔怔看著陳卿容。
陳卿容伸手摸摸她的臉頰:“在這裡好好過日子,只一句話,別負她。”
循齊深吸一口氣,眼中淚水壓不住,傾瀉而出,如同失孤的小獸一般,痛快地哭了起來。
她才十三歲。
陳卿容對她的怨怪,在這一刻就這麼消失了,若真是她女兒的孩子落成這般,她必然不會放過那個男人的。
她伸手,抱住瘦弱的孩子,道:“以前的不好都過去了,日後,你就是顏家的孩子,你放心,她會護著你,她這個人,十分護短。”
顏執安要麼不認,既然認下來,循齊的一切都不希望旁人插手。
包括女帝司馬神容。
女帝將人召來,備足好茶,不想,九歲的太子來請安。
顏執安與太子在廊下相遇,太子仰首望著她,“左相,風雪大,母親說今日免朝,您怎麼來了。”
五年前,四歲的太子立住了,欲啟蒙,宗室想令顏執安為太子師,畢竟顏執安背後有金陵顏氏,且她自己十分有本事。
可顏執安拒絕了。
太子如今大了,也知道了眼前人的能耐,欲招攬,可對方對他並不熱切。
顏執安行禮,立於人前,道:“陛下召臣,殿下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