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警方肯定要第一時間通知家屬,”約納斯說?,“這麼看,報警還是很?有用的,不過我聽說?其中一個孩子的家長拒絕去認領他。”
“那另一個呢?”迪克下意識地問。
“另一個?”約納斯撇撇嘴,“另一個我們恐怕要等到他明天酒醒才會知道了。”
迪克難受地向後縮了縮,英挺的五官皺成一團,他雖然經歷了不幸,但不管過去還是現在他都成長在愛與關懷中,他難以想象自己已故的朋友們以前?到底是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裡。
哪怕妮娜明裡暗裡無?數次示意過他,他的這兩位朋友大機率並不是什麼“好朋友”讓他放棄尋找,可迪克還是堅持到了現在——現在,他不知道這到底算是個什麼操蛋的結果。
布魯斯伸出手,按了按迪克的肩膀。
三?人抵達警局時,戈登已經在停屍間等他們,從對方?那身包裹嚴實的行?頭上看,他也?是就等著跟他們交待完情況就趕回家去過平安夜的。
迪克木著臉,在法醫的告誡聲中,最後一次看到了自?己曾經朋友們的臉——如果那還能稱之為臉的話。
看得?出來,法醫已經盡力了,但被魚類啃食後的臉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修複成原樣,死者僅存的身體部分明顯浮腫,烏青的面板翻卷,暴露出皮下組織,任誰看了都會想要作嘔。
迪克捂住嘴,難以置信地屏住了呼吸,他只?能從那些殘破的紋身上依稀辨出自?己朋友曾經的樣子。
“好了,你看過他們了,出去坐一會兒。”
見迪克逐漸難以維持住表情,約納斯幹脆地矇住他的眼睛,輕輕拍打著對方?的後背將他推了出去。
“嗨,能麻煩你照看這小夥子幾分鐘嗎?我們很?快就出來。”約納斯叫住值班的女警,溫聲懇求,他和布魯斯在警局已經算熟面孔,女警欣然同意。
停屍房內,驗屍官言簡意賅地介紹完屍體的情況,就被戈登放走回家了,三?個男人對著兩具男孩兒的屍體沉默了一陣,而後又是戈登提起了話題。
“跟這兩個孩子一起被發現的還有另外?半具屍體。”
“半具?”
“對,漁民沒撈到那具屍體的上半身,是位女性,我們還在設法確定她的身份,”戈登嘆了口氣?,而後表情變得?更加凝重,“但是那具屍體的腹腔情況跟你們送過來的那具很?像,他們還在比對,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的死因是一樣的。”
“那位女士也?在這裡嗎?”約納斯問。
戈登後退一步,沖自?己左手邊的抽屜擺了擺頭,約納斯便走過去大?力拉開了那隻?冷藏櫃。
半截殘破的肋骨被半腐的肌肉組織勉強固定在身體上,微微泛黃的人體被拼湊在一起,像是案板上的肉塊。
約納斯冷靜地掏出手機對著傷口截面拍了幾張照片,而後從口袋裡掏出幾只?塑封袋,用他那把幾乎不離身的蝴蝶刀輕輕颳了一些碎屑下來。
“嘿!”
沒料到對方?居然會招呼也?不打一聲做這種事,戈登不禁喊了一嗓子,但隨即他又想起之前?死者細胞異常的訊息還是來自?韋恩的實驗室,便忍下了約納斯這不合規矩的做法。
“……你居然隨身帶證物袋?”戈登說?。
“隨身?不——”
或許是想著來都來了,約納斯轉過頭又在迪克那兩個朋友身上採了些樣本。
“——是我剛才從外?面的桌子上‘借’的,”他說?著將幾個小袋子妥帖地貼身放好,“非常感謝,結果出來我再?跟您分享情報,戈登副局長。”
戈登緊了緊自?己的圍巾,揮揮手示意約納斯把屍體送回櫃子,說?:“好吧好吧,如果你們沒什麼別的要說?的,我們還是趕緊從這裡出去吧,這見鬼的天氣?已經夠冷了,今晚我只?想在家裡安穩地度過這個平安夜。”
外?面,喝了女警兩杯熱可可的迪克面色已經緩過來不少,見約納斯和布魯斯出來,他立刻站了起來,面色有些惶惶不安。
“來吧,迪克,”布魯斯伸出手臂,將迪克勾在自?己身旁,“剩下的就交給警官們,我們該回家了。”
“是啊,你已經做了一個朋友能做的一切了,小夥子,”知道前?因後果的戈登同情地拍了拍迪克的背,安慰道,“現在,回家洗個熱水澡,踏踏實實睡一覺,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平安夜這個名字或許寄託了許多人美好的期許,但就像這世上每一個平凡的一天一樣,生活總會對某些人展露出它並?不平安的那面,但或許也?是因為這樣,“平安”這個詞才會顯得?格外?珍貴。
當四人前?後走出警局,他們才發現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地面已經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雪粒。
“平安夜的雪,”戈登拂去落在眉毛上的大?片雪花,感慨了一句,“總歸是不如聖誕夜讓人驚喜,聖誕快樂,小夥子們,希望明年我們不用這麼焦頭爛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