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我的話也不聽啦?對著我發?脾氣,我很無辜的。”老班替花笙理了理被塞進?校服裡的衛衣帽子,隨即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輕地捏了一下?,和藹笑道,“就當是給?我一個面子,笙哥?”
這面子可大了,都叫笙哥了。花笙若是再不順著這個臺階下?,過會兒?就沒了。
他嚥了咽口水,猶豫了五秒,隨後?輕輕點頭,一瘸一拐地跟著老班走了出去。
從後?門走向前門的那一段路,透過玻璃又投來許多好奇的視線,不管裡面有沒有左行雲的目光,花笙都覺得不爽。
被佔便宜的是他,被批評的也是他,他做錯了什麼,他連早飯都沒吃。
教室離辦公室的這節路很長,要經過三個班,每經過一個班,餘光就能瞥見些探尋的視線,這三個班裡都有他的小跟班,他們一定能看?到他跟在班主任後?面即將挨訓的狼狽樣子。
他落的這等?境地,還不都是左行雲的錯。說什麼喜歡他,其實心比菜市場殺魚的屠夫還冷,只是貪戀他的身體,想在他身上佔便宜,也從來不會在意他的情緒……
又把他當猴耍嗎?
小時候是團隊裡長得矮小的小跟班,只有付錢的時候才能想到的配角。被當做錢包,被當做拍照的工具人?,也是最?容易被丟下?的那個。
結果十八歲了,還是這個衰樣,被人?騙走初吻,又騙走……
他一路沉默,跟著老班到了辦公室,因為是上課時間,辦公室空無一人?,他收斂起悲傷的神色,免得再被老班問東問西?。
可老班卻什麼都沒說,一進?辦公室就拉開?抽屜,翻翻找找,摸出一個吐司麵包,又拿起保溫杯旁邊的酸奶遞到花笙面前。
一時半會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杵在原地,不知道在犟什麼。
“這個麵包是我女兒?的,昨天晚上寫作業的時候沒拿走,酸奶是今天早上劉老師發?的。”老班揉揉花笙的頭發?,“肯定比不上你家的夥食,但勉強填填肚子還可以。”
花笙後?退了半步,身上豎起的刺立刻耷拉下?來,別扭道:“我不要……”
“花笙,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沒必要跟我客氣。”老班撕開?麵包包裝,直接塞進?他手裡,“餓了就吃東西?,困了就睡覺,這不是你一直信奉的信條嘛。”
花笙梗著脖子不吭聲?。
“唉,真?是頭一回兒?見你這樣,一定是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跟誰傾訴,一直憋在心裡憋壞了。”老班目光落在他不斷扣褲縫的手指上,拖長了音調,“嗯——我猜猜……是不是左行雲?”
花笙猛地抬頭,瞳孔驟縮,全部心理活動都寫臉上,“你怎麼知道?”
“我當了這麼多年的班主任,怎麼不知道?而且昨天晚上沒吃飯……不正是跟左行雲在一起嗎?”老班老狐貍一樣笑道,“本來只是猜測,現在是確定了。”
花笙收起臉上的表情,擰起眉頭,又被他擺了一道。
“你當時為什麼要同意左行雲的學習互助小組?”花笙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麵包,嘟嚷道,“你明明知道我不需要這些的,你就這麼寵他嗎?”
“不是寵他,我希望你們能共同進?步。”老班說,“他提出這個方案的時候,我也詫異了一下?,原以為你們互相認識。”
“誰跟他認識?一個窮酸書生,我家可是c城首……”花笙話到嘴邊又改口,他一般不拿自家身份去壓別人?,“c城有頭有臉的豪門,跟他八竿子打不著。”
“窮?”老班面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一時語塞,“嗯……花笙,你這個觀念就不對,窮不窮不是交朋友的唯一評判標準。”
“誰要跟他交朋友了,悶葫蘆一樣,跟他呆在同一個屋簷之下?我都覺得難受,更別說兩個人?單獨補習了。”花笙嚼一口麵包,喝一口酸奶,他口口聲?聲?嚷嚷著餓,結果還真?有點餓,肚子也在配合他的慷慨陳詞咕嚕咕嚕的響著。
“老班,我跟你說,我不跟他一個組了,你讓他找別人?去吧,我現在就要甩了他!”
“甩了他,你確定嗎?”老班說,“甩了他以後?晚上可要呆在教室裡上無聊的晚自習了,你坐得住,並且不逃課嗎?”
花笙一時語塞,咀嚼的動作停頓住,這還真?不好說。
“如?果因為一點小事鬧了不愉快,第一反應應該是溝通,而不是想著逃避,絕交。”老班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花笙,我們和人?交朋友就是會面臨相處過程中?可能會産生的不愉快,但朋友不是一次性的,或許溝通才能使友誼更長久。”
他拍拍花笙的背,“吃完了就趕緊回去學習吧,等?你們兩個溝通好了,確定要換組員,再來找我。”
……
花笙吃完了這頓簡短的早午飯,若有所思的從辦公室裡回到教室。
老班這番話可真?是醍醐灌頂,不僅是對左行雲,還有和他以前鬧掰的同學。難道真?是他對待朋友的相處方式有問題,要不然為什麼每一個都會鬧到絕交這方面……
他甩甩頭,撐著下?巴思忖,不對,什麼歪理!不就是換個組員嘛,還要兩個人?同意,搞得跟離婚一樣。
不過老班說的也有道理,是得溝通,他掰響手指惡狠狠地想,左行雲,等?著吧,看?我晚上怎麼跟你溝通……
忽地,他的手臂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他轉頭一看?,崔雨正遞來兩個三明治,還有一盒純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