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淩雨往門口看了眼,轉頭輕聲對他媽媽說:“他是陳澈。”
陳澈突然就有種想逃離的沖動,他知道趙氏成如今這樣少不了他的一份功勞。
他正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趙氏已經撐起身子往門口看,趙淩雨往她後背塞了塊枕頭,趙氏靠著枕頭倚著床頭半坐,對著門口說:“是你呀,陳澈。”仍是記憶中那個溫和的聲調,似乎沒有半分怪罪的樣子。
陳澈扶著門框的手指蜷了一下,他看了看趙氏,然後垂著眼說了一句:“阿姨,對不起。”
趙氏卻只是笑了笑,說他:“傻孩子,怎麼道起歉來了。”
不愧是趙淩雨的媽媽,也只有她這麼溫柔和善的人,才帶出了趙淩雨這麼心軟的性格。
陳澈剛抬步準備往裡走,趙氏連忙擺手說道:“你不用過來,我這裡髒得很,你在門口就可以了。”
陳澈頓住,僅一秒,他毫無猶豫往裡走,也露了一個平靜自然的笑:“不髒啊,趙淩雨平時一定很勤快,打掃得很幹淨。”他知道趙氏所說的髒不是這個意思。
趙氏無奈地“唉”了一聲:“你這孩子。”
趙淩雨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坐到床沿,把床邊他一直坐著的塑膠凳子讓給陳澈,陳澈走過來直接坐下。
趙氏的臉已經蠟黃憔悴得不成樣子,只有仔細看時,才能依稀辨認出年輕時定是一張絕好的樣貌。
趙淩雨曾帶著趙氏去了兩天北京,短短兩天時間趙氏都能因為不適應憔悴了不少,陳澈不敢去想他們這三年是怎麼過來的。
陳澈沉默了好一會兒,卻只來了句廢話:“阿姨,你這幾年,受苦了。”
道歉的話他們不需要聽,陳澈也不敢問他們這幾年都是怎麼過的。
趙氏卻只是無奈地笑了笑:“年輕時犯下的孽,現在是時候償還了。”
她是真的一點都沒怪陳澈,只是在怪自己年輕時的一些遭遇。
陳澈盡量維持著一個平和的笑,搭在腿上交握的手卻在悄地絞著自己的手指,他看著趙氏又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就算時光回溯,我們不一定有能力做其他選擇。”
她一個女人,身無長技,手無縛雞之力,沒有人可以依靠,在一個偏僻荒遠的地方生得那樣一個好相貌,野蠻粗俗在陰暗的角落肆意生根,就算有呼聲,也不一定能傳到更文明的地方。
這是陳澈後來才明白的道理,而不是知道真相時。那時的他26歲,還是太年輕了,他只顧著震驚,根本管不了那麼多。
趙氏又笑了笑,眼神平靜,笑容欣慰:“你是個好孩子,你跟淩雨,一定要好好的。”
“阿姨,你也要好好的。”哪怕陳澈不是學醫的,也看得出趙氏病得有多嚴重,但是他還是沒辦法只簡單地“嗯”一聲。
趙氏只是笑著搖頭,神情仍是平靜恬淡,卻是對趙淩雨說:“淩雨,把我的藥停了吧。讓珍麗,也不用來了。”
陳澈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他驀地轉頭,他知道趙淩雨一定不會答應的,這是他唯一的親人,哪怕別人再怎麼唾罵趙氏,在趙淩雨眼中,那也是他永遠珍愛的母親。
然而他看到趙淩雨同樣一臉平靜:“好,過兩天停藥,我下週就讓珍麗不來了。”
陳澈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他訥訥地喊了一聲趙淩雨的名字。
“陳澈。”趙淩雨轉頭看他:“你該回去了。”
陳澈搖頭,聲音無力:“你別這樣,我有錢的。”
他直覺他不能走,這兩人好像一縷煙隨時就消散掉。這個想法很荒謬,卻又異常堅實。
“孩子,你回去吧。我把病氣傳染給你就不好了。”趙氏出聲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