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
“從一開始。”對得起仙人打斷道,“從陳安道抱著?李正德的腦袋從蠱中出來開始,一切都?是為了明?日?準備的。”
海潮撲岸。
那沙響澎湃,帶著?遼闊和虛無,迴圈往複,無論春夏秋冬,也無關庸人的生離死別。
或許是作為捕食者的時間太久,人們?已不習慣為他人所?狩獵,分明?殺豬宰羊時覺得死亡是理所?應當的,為何輪到自己時卻覺得蒼涼至此?
海之將雙手?攏在膝上,低頭埋進手?臂間:“為什麼選擇葉珉?哪怕真要有人做這件事,我也不希望是他,我從始至終不信任他。”
“因為沒有人願意做這件事。”對得起仙人說,“如今已沒有條件給世家和宗門開合會再商議了,這天大的罪責不會再如以往那般,每個參與合會的人都?是共犯,每條人命都?平等地落在每個人的肩上。”
“葉珉牽了頭,策劃了這一切,所?以都?是他的錯。”對得起仙人闔眼道,“不是我們?選擇了他,是我們?推給了他,而這恰巧就是他想要的。”
海之偏過頭,枕在自己的雙臂上。看著?白沙被清風拂過,飄起一層輕紗樣的沙礫。
“可秦葬不那麼想。”
對得起仙人佝僂著?背,輕聲?道:“他這人,無論什麼事都?無法事不關己,所?以才事事要攬在自己身上,每日?都?事務纏身,煩得很。”
海之說:“他的號起得那麼貼切,宗主,你呢?”
花白的胡須如蓬草翻飛,對得起仙人的嘆息自那白草叢中飄出。
“我年輕時自以為對得起天,對得起地,對得起自己,後?來才發現一個人如若對得起自己,便決計無法對得起別人,輾轉半生,躊躇不前,卻是誤人誤己,到頭來竟是對不起任何人。”對得起仙人說,“你呢,如今可還日?日?睡不醒?”
海之微微直起了腰,回首看那血陣。
天涯咒有一筆,是自西南向東北方斜去的,如一道撕裂了血陣的筆畫,卻又?是至關重?要的一筆。
風沙迷了眼,恍惚便好像秦葬在他面前搖曳的屍首。
她搖搖晃晃起身,一手?拎著?木屐,朝著?那臨海臺上走去,同時無聲?地自衣襟裡勾出了一個小筒。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頂開了竹筒的蓋子,指尖探了進去,在內壁上輕輕一刮,指尖便沾上了暗紅色的汙漬。血丸她俯首,用沾著?汙漬的手?指輕輕地在那一筆畫上加了個小小的尾勾。
“每每午夜夢回時都?是噩夢,我哪裡還睡得了。”海之看著? 那不起眼的一點痕跡,拎著?鞋走遠了,“早該醒了。”
“真是長這樣的嗎?”
“不然?呢?”
“就……這麼簡單?”
“你懂還是我懂?”
“那自然?是你懂。”葉承楣癟了癟嘴,“可就這麼一個尾勾,能幹什麼啊?”
彥頁沒好氣道:“緊要的是畫尾勾的東西,不是尾勾本身,懂嗎?”
“這血是……”
“送東西來的人是陳家那小弟子,聞著?跟姓陳的也有點像。”彥頁頓了頓,“可還是不大一樣。”
葉承楣賊眉鼠眼地四下看看,偷偷道:“那這血有什麼用?”
“這我就不知道了。”彥頁拍了拍手?,“他們?要幹什麼我才管不著?。”
“只要把劍築好了。”
“我們?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