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為旁人?活一輩子。”
今日天晴,萬裡?無雲,是個明媚的好日子。
聖女?架了妝奩,取出臺鏡,就著今日明媚的陽光,細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翡翠的墜子落在她頸邊,隨著天座閣上的風輕輕蕩著,襯著她雪樣的膚越發白淨,整個房間都都像是叫她照亮,還盈著些女?子的芳香。
這墜子她很喜歡,可是頭?上那玉鏤銀兔簪卻並不相稱,這般想著,她抬手取了,換上了一隻長?尾蝶簪。
可論及最不相稱的,恐怕還是她眉間的花鈿。她看著那金邊紅豔的天座蓮,眼波似水的桃花目便冷了下?來,忽而沒了打?扮的興致,將妝奩一合,推到了一旁。
已?是秋季,她卻只在裡?衣外裹了一層薄紗,對著視窗附身趴著,枕在玉臂之上,像是朵含苞待放的睡蓮,在山風裡?沉醉著,靜待那招展的日子。
她聽?到了腳步聲。
房門打?開的時?候,她便匆匆地抬了頭?,眼裡?冷下?去的火苗蹭得又亮了,睡蓮成了向日葵,朝著日光處盛開,她起了身,踩著木屐迎了上去,笑道:“阿珉,怎的今日才來?”
門外來客赫然是葉珉。
這倒並不難猜,能出入這天座閣的只有聖女?一脈和神使,今日天座蓮無神諭,聖女?一脈又只剩了兩人?,來者?除了葉珉還能有誰?
天座閣在整個臨淵宗的最高處,房門一開,山風傳堂而過,掀起了聖女?的裙角和葉珉的袖袍,這對相貌相似的姐弟像是就要這樣乘風而去。
聖女?的腳下?略一踉蹌,葉珉伸手扶住了她。他們如同照鏡般四目相對,在那風中靜立,過了許久,葉珉才慢慢收了手,自腰間取了扇,露出些笑意道:“近來宗內熱鬧,抽不開身,叫阿姊久等了。”
“宗內日日熱鬧,我這兒卻日日冷清。”聖女?嗔怪道,“熱鬧處不差你?這點柴,我這冷灶燒不起火,卻是要死人?的。”
葉珉回身關上了門,叫那呼嘯的風再進不來,才溫聲道:“阿姊教訓的是,再不敢遲了。”
“今日是個好日子。”聖女?說,“我不與你?置氣。”
葉珉扶著聖女?在屋裡?的花籃椅上坐下?,自己坐在了桌邊的小凳上。
屋裡?點著白木香,海藍紋香爐裡?嫋嫋地升著煙。聖女?挽著衣袖親自焚香,又看向桌上的九霄琴,略一偏頭?,叫那翡翠墜子歪了下?來:“你?彈琴給我聽?。”
葉珉神色之中略有些凝滯,半晌還是答道:“阿姊要聽?什麼曲子?”
“聽?你?近來新譜的。”
葉珉苦笑道:“近來思緒紛亂,不曾譜曲。”
“為何要亂?”聖女?今日的心情似乎確實很好,平日裡?約莫都該發脾氣了,眼下?卻還是巧笑道,“誰惹我弟弟不高興了。”
葉珉略一撥動那琴絃。絃音滯澀,音調偏低,想來是多?日不曾碰過了。
“誰敢惹我?慣來只有我去惹別人?的。”葉珉緊了緊弦,不急不慢地調著音,“只是我左思右想,怎樣都想不明白,為何天座蓮會有那樣的神諭。”
“仙上的神諭,我們如何能善加揣測?”
葉珉的眼神微微暗了下?去。
他調好了音,緩緩撥動了琴絃。
那曲調婉轉悠揚,在這滿室薰香裡?緩緩蕩開,從?窗外飄遠。裡?頭?卻雜了些突兀的琮音,叫人?想起落在水間的玉石。
聖女?閉了眼,這是從?未聽?過的曲子,她卻已?經無師自通地跟著哼唱了起來,她的聲音似三月春燕,不與她一同囹圄在這一閣之內,而是跟著這琴聲一起翻過了窗,飛過這臨淵山的萬頃林海,掠過那山下?人?間無垠,去向了更溫暖的南方。
“好難聽?的曲子。”一曲畢,聖女?嘆息道,“你?果然心緒不平。”
葉珉笑道:“我本?就草包無用,只會些附庸風雅的紈絝手段,如今這音律也不成了,怕是越發不招姑娘喜歡。”
聖女?聞言站起身來,坐在了他身邊的凳子,伸手拿過他放在桌上的扇子,展開細細端詳上面的字。
“那阿姊該如何讓你?高興呢?”聖女?似是無奈道,“我可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弟弟,日後若是娶不到妻,豈不是要斷了家裡?的香火?”
葉珉溫聲道:“若是阿姊能告訴我,你?這幾日為何這樣高興,我或許也能高興些了。”
聖女?搖了搖扇:“為何?”
“知道阿姊為何高興,我便有辦法照葫蘆畫瓢,日日叫阿姊高興。阿姊高興了,我自然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