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嬰啼震天。
潘萌被父母寵愛,自小送入泰山碧霞宮內,做了個記名弟子。這碧霞宮是宋真宗東封泰山時所立,供奉泰山玉女碧霞元君。此派發展數十年,雖是以神仙為祖師,卻是實實在在的天子一脈道統,門人非富即貴。若非潘家是當地宗族大戶,與碧霞宮關系匪淺,潘萌想入門也沒那麼容易。
作為一名合格的文科女高中生,潘萌的知識儲備量可以說是達到了人生頂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內修古文,外練英語,如果照著正常的人生軌跡,經過大學四年的薰陶她不出意外應當會變成個只會玩手機的廢人,但是她偏偏帶著人生最豐富的知識儲備穿越了,而且身體的資質很不錯,允文允武,文能一目十行,武能過目不忘。
潘萌靠抄了後世幾首詩詞博了個神童名號,又利用身體天分博了個武學天才名號,一時間風頭無兩。但她並不快樂,這個時代沒有手機,沒有網路,沒有衛生紙,沒有味精,沒有抗生素,沒有很多曾經熟悉的東西,有的只是無助的命運。
她不知道自己將來會不會遇上一個名叫武大的矮矬窮,然後跟他結婚,之後婚內出軌,夥同姦夫把他殺了,最後被他弟弟武松刨心挖肺給殺了報仇。她也不知道再過多少年,就會發生靖康之變,神州陸沉,金人南侵,燒殺搶掠,十室九空,命如草芥。
絕望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絕望的降臨。
潘萌深知,想要在這個時代活下去,就要掌握絕對的力量。
十數年如一日,一晃而過。記憶如指尖的沙子,不斷流逝,越是要抓住,卻溜走的越快。上一世最為沉重深刻的高三生活也早已模糊不堪。
名為潘萌的高中少女逐漸消失,留下來的只有被絕望暴戾充斥內心的名為潘金蓮的女子。
江湖各大派將弟子分為三等。最低一等為記名弟子,又為外門弟子,這類弟子統一接受門派兩年基本訓練,考核透過者便升為研習弟子,授以門派內真正的武功劍術。研習弟子才算真正的門派弟子,經過數年修習後,會被送往山下以歹人試劍,透過之後便會成為道傳弟子,又為入室弟子,才會由掌門親自授課,開始修煉門派奧義。
在十四歲那年,研習弟子潘萌下山試劍,殺了人生中第一個人。
對方是個採花大盜,使得一手快刀,潘萌跟對方武功水平相近,但經驗上卻差了太多,對方故意使了幾次破綻,騙得潘萌強攻,若非她及時抽身而退,恐怕就死在對方刀下了,雖然保住性命,但身上傷痕卻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深。失血越來越多,意識也越來越沉,對方已將生死決鬥變成了貓戲老鼠,在貓兒失去興趣的時刻,便是老鼠的死期。
局面使人絕望,絕望使人暴戾,暴戾使人瘋狂,十四年的絕望化成瘋狂的突刺,快如白光,決絕一劍。對方驚愕地倒下,喉嚨被長劍刺穿,他的刀精準切開了潘萌側頸,但潘萌比他快一點點,在動脈被割斷前殺了他。
試劍透過。
成為道傳弟子後,掌門真人親自對她傳道授業。她的武功越來越高,劍越來越快。三年中她下山一十三次,死的歹人也有一十三個。
對她來說,戰鬥不過是一次賭博。所做的只是押上性命,傾盡全力,出劍。
贏了,活下去,輸了,不過是早點結束這一切。
從最初的遍體鱗傷,到現在的一招斃敵。
劍像是自己的一部分,又像是另一具冰冷的身體。潘萌逐漸掌握了自己的劍,她能感受到劍在呼吸,劍在顫動。
“這就是小女子的故事,公子以為如何?”
又是十七歲的夜晚,在酒店的茅草屋頂上,潘萌面如桃花,雙腮燦爛,眼波流轉,注視著面前鬍子拉碴板寸短發渾身血汙同為“穿越者”的男子。
長劍在鞘中雀躍嗡鳴,早已沉寂的心也重新悸動。
直到今天,當孤寂的穿越者遇到另外的同類,潘萌才覺得自己是真正活著。
記憶重新變得鮮活,一切都變得生動,心底的高中少女終於又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