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玉從未有過如此的感覺,幾近奔潰,大哭的跪在地上,拉住了天後要抬起的手:“我和你走,和你走!求你放過錦繡吧,你只要放過她,你想怎樣我都答應!”
他說千百年裡,午夜夢回總有個夢魘在心底,滿身是血的女孩一步步爬向前,嘴裡喊道:“不能,帶潤玉走“”
看著潤玉隨天後踏上了雲層,回首朝她揮手,卻滿眼淚痕依依不捨,那一會,她心裡真如撕裂了一般。
她仰面躺在地上,正好瞧見湛藍的天上飄著幾朵漂亮的雲,偶有白鳥飛過,終究抵不過緩緩漫上的疲憊,閉上了眼。
咧咧風聲中,潤玉聽天後道:“吃下這藥丸,以後我就不找那孩子的麻煩。”
潤玉吞下藥丸,腦子裡炸裂了一般疼,母親,錦繡,臨九,連翹,昆侖的靈獸還有湛藍的天,一一從眼前掠過,漸漸的淡成了一陣風,向身後掠去,在尋不見一點蹤影,他疲憊的閉上眼,就好像曾經做了一個漫長而又不甚清楚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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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箭,須臾千年,也不過是六界滄海桑田了幾次。
這東海之東的東荒之上,百裡荼蘼,卻也灼灼其華,風吹過去,如大雪般簌簌飄落,迷濛之間,但見一身姿曼妙的少女提著花籃從繁花之中緩步而來,近了再看,見那容顏更是傾國傾城,如清冽泉水高山雪蓮,步步生蓮,比這百裡荼蘼更顯芳華。
這少女便是正好七千三百三十三歲的錦繡了。
她瞧了一眼籃中的荼蘼花,見著還差了不少,便遞給了一旁小童模樣的泱泱,囑咐她:“你在撿著那些開而未開的摘上一些。”
泱泱雖看著身形小,不過是因為修為低,年歲卻不小,是她過兩千歲生辰的時候,幕江送給她的一顆孔雀蛋裡孵出的小孔雀,仙鄉福地待的久漸漸的幻化成了人行,開了靈智,日日跟在她的身後做些沏茶磨墨的活計,到也甚得她的心。
見泱泱去摘花了,錦繡抬手在樹下幻出椅榻,自己側臥下來,扶著微微泛疼的胸口,閉了閉眼。
微風吹過斑斑點點的陽光和雪白的花瓣飄灑下來,落了一身。
幼年時候已有些模糊了的記憶又泛了上來,潤玉被天後帶走,她也被打成重傷,虧的匆忙趕來的幕江救下了她,不過自那之後卻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
幕江勃然大怒,打上了天庭,彼時魔界正蠢蠢欲動,天帝自顧不暇,哪裡還敢招惹幕江這尊大神,好言相勸,並廢掉了天後千年的靈力,方安撫下了幕江。
自那之後為了療傷錦繡便搬來了幕江自小生長的地方,東荒。
也是從那時起,方知十幾萬年前,六界還叫四海八荒,而幕江便是生在這東荒之上的上古神族,九尾狐一族,自己連年紀也記不大清楚了。
問他可還有族人親友,他也不甚記得清楚,不過忽的有一日不叫她和臨九稱呼爺爺,改叫姓名。
為的這事,她和臨九戰戰兢兢了好些時日,過了幾千年漸漸也便好了。
身邊的床榻忽的一沉,錦繡睜眼,便見著滿頭銀發卻依舊俊美到六界共憤的幕江一身青衣,坐在了她身邊。
替她撿了這落在眉稍的花瓣,挑起唇角一笑,仿若是盛了這滿樹的芳香:“這東荒雖沒四季,但你向來體弱,睡在這樹下,當心著了涼。”
錦繡便起了身,攢眉抱怨,少女的嬌憨顯露無疑:“不過是歇息片刻,哪裡就成了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
遠遠聽得有笑聲,幾息之間就見著綠衣的臨九落在了眼前,幾千年的光陰臨九也早已脫胎換骨,聽說前幾日在天庭之中位列仙班人人都要喚一聲彥佑君,也算是學有所成,不辱師門。
但見著一臉桃花,便知他又換了新相好。
“又是哪位仙娥倒了黴?”
臨九嘖嘖了一聲:“端是個美人,卻恁的不解風情,看不到我彥佑君的傾城容貌。”
錦繡笑了一聲,緩步向前而去:“怎我聽得這六界第一美男卻是天後之子火神殿下?”
臨九頓時氣的捶胸頓足,似又想起什麼,到底嘆息了一聲。
幕江喝了幾杯清茶,抬頭看了看日頭,方起身道:“走吧。”
今日又是霜降,斯人已逝,幾千年的光陰彈指而過,荼蘼花歲歲年年開放,幕江卻不見了錦繡幼年時所見的那份孤寂。
有些情總要淡掉的,在這時間的長河中,一切皆是虛幻。
幕江似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轉頭同錦繡道:“你小時候最不耐煩錦覓,總不願霜降時去花界。”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她哪裡還記得,果然人老了總愛回憶過去,但這話錦繡深知說不得。
那時候她還喜歡光腳踩在雲頭,和臨九看下面明珠一般的太湖。
一眨眼都成了七千歲的少女了。
真是歲月不饒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