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將軍已帶領漠北軍舊部在關內等候,只待塞外陣開,便與白石城紹布將軍、薛三娘子還有巾幗將軍會合。”顏晗沒說半句廢話,“請薛將軍盡快啟程。”
薛躍盯他一眼,縱聲一笑,翻身上馬,轉眼馳出去數裡,振臂一呼,“行,薛家軍何在?咱們上陣去了。”
街道兩旁,走出各樣打扮的人,跟隨在薛躍身後,一同向著渡口方向去。
等薛躍在渡口前勒馬時,加入隊伍的人已近千人。
大群從城鎮、鄉野甚至山間走出的人不斷加入隊伍,等候在渡口旁,整齊地登上船隻。
數十艘船在江面上散開,曳開魚尾一般的波紋。
最後一艘停在江面上的船緩緩攏岸,李運走上甲板,“屬下在這裡等候多時了,軍祭酒,薛大人,要開船了。”
顏晗走向棧橋,“那麼,阿桐,我們也要在這裡分別了。”
沈青青坐在棧橋盡頭,微抬起頭遙望著那邊江岸,輕聲答道:“好,我也要回臨安城了。”
“留在臨安城,別來了。”顏晗順著她的目光望一眼,轉身離開。
“對啊。”薛躍大步來到棧橋上,將年久失修的棧橋踩得吱嘎作響,他在沈青青身旁蹲下來,“阿青看到了對嗎?就是這裡,母親也帶我們來祭拜過一次。”
十三年前,震動大江兩岸那一場壯烈戰役,薛家軍以死傷近半的代價,令北羌再也沒有機會渡過大江,包括徐家軍主帥、小郡王越筠在內無一生還。
沈青青垂下眼,不語。
“好啦,阿青很勇敢,你和母親一樣勇敢。”薛躍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如果是我見到了的話,說不定現在要怕得不敢去塞上呢。”
“……我沒事。”沈青青搖頭,“該哭的,該恨的,都過去了。”
“那是最好。”薛躍起身,遠遠望著江面上連綿的船,“顏子陵說的對,你留在臨安城更好。我這輩子沒做過什麼後悔的事,只一件,便是那夜答應派人送你去塞上。”
這些年他想得很清楚,令她負氣離京是越璟的錯,送她出塞和親是顏晗的錯,而助她趕赴塞上,是他的錯。
沒有薛家的令牌,她孤身一人,如何能順利透過各處關卡,抵達塞上?若她不去,又怎會有後來的事?
查清漠北軍被構陷如何,擊退北羌又如何?他半輩子都在和北羌打仗,根本不在意再來一回。
最關鍵的一環原是他做錯了,所以那些苦是他該受的。
“躍郎。”沈青青從棧橋上站起,輕聲道,“到了塞上,你們都要小心。”
薛躍已往回跑去,並沒有聽到她這句話。
船已起錨,正慢慢駛離渡口。
薛躍跳進船艙,將船帶得晃了幾下,直奔甲板上去尋顏晗,
顏晗正為船上幾名副將講解北上路線,不時用朱筆在地圖上圈出幾個地名,“這次行軍雖是聖上授意,但行跡仍需保密。因此渡江之後,此行近千人,分為三路,一路徑自向西北,一路……”
“喂,顏子陵。”薛躍一把擠到攤開的地圖前,“我且問你,死過去十年再重新活過來的感覺好麼?”
幾名副將齊刷刷地抬起頭,茫然地看向薛躍。
顏晗放下朱筆,“很好。”
“很巧,我也是這麼覺得的。”薛躍做出摩拳的動作,笑道,“能與名震朝野的神機軍師合作,不勝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