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曾經北邾的寧丞相,將蟬翼綢做成的新衣,呈到她面前來了。
“多謝你家老爺。”沈青青偏過頭笑了笑,輕聲道,“寧大人英年尚存,或許能做上兩朝丞相呢。”
小翠欠身行了一禮,“多謝娘子吉言,請娘子除下暗香衫,換上這外衣。”
沈青青解開褙衣的盤花結,輕薄的綃衣順著手臂滑落下去,翠芽將綃衣收攏,細心疊好,小翠展開冷青的綢衣,罩在沈青青的暗青色衫裙外。
打梆聲響了起來,喧嚷的人群安靜下來,兩排內侍走出,列在竹棚兩旁,一眾京官簇擁著帝後走出城門。
徐雋和薛麟被特許隨侍在旁,提刑司因本有勸課農桑之職,也在長官的帶領下跟隨在帝後身旁,隨時聽遣。
薛麟伸長了脖子,在人群中尋沈青青,見到她後,一個勁地霎眼。
徐雋早已看見沈青青極惹眼地站在那裡,側眼看到薛麟擠眉弄眼的樣子,揶揄道:“怎麼,薛郎君眼裡進沙子了?”
“要你管?”薛麟輕哼一聲。
“雋郎,莫多嘴。”徐停雲微側過頭,嚴厲地看了徐雋一眼。
徐雋極熨帖地應道:“知道了,姑姑。”
走過幾步,正當要經過沈青青所立之處時,徐雋忽然問道:“姑姑,已經死去的人還會再出現嗎?”
一言發出,不僅徐停雲,連越璟和薛麟、甚至近侍們都忍不住望向他。
平王徐雋常被禦史臺參只知風月,不諳人情,果然是極有道理的。
“雋郎,你又看了什麼古怪的話本……”徐停雲平淡溫和的聲音毫無徵兆地停頓了。
她的目光越過徐雋,恰看到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人群中,亭亭站著一個年輕女郎,身著冷青色綢衣,襟上銷著大片金色海棠,手腕上則戴著一支白玉鐲。
女郎柔和中帶著熾烈的目光轉了過來,暈開一絲只屬於高高在上的公主的笑意。
簡直……就與她頭一次見到的桐廬公主一模一樣。
腳下最工整的步子差點亂了方寸。
隊伍很快經過那處,那女郎消失在視野內,徐停雲定了定神,輕聲道:“雋郎,人死不能複生。但世間總有生得相似之人,或許會被有心人利用,這樣的事情不少。”
徐雋笑而不答,薛麟則不服氣地在徐停雲背後擠了擠眼。
“是麼?”一直沉默的越璟突然插進對話中,側頭看了看方扶南,“方卿是怎麼想的?”
徐停雲面不改色,雙眼直視前方,平靜地道:“後宮本不該議政,只是聽聞方大人前些日子在朝堂上,竟質疑起青妹的生死,真真令人驚奇。青妹不幸早逝,至於今已有十年,方大人不該驚擾逝者。”
方扶南低下頭,不鹹不淡地道:“娘娘,死非得所,是以逝者不安,下臣並非有意驚擾,而是希望查明真相,還塞上萬千亡魂一個安息。”
徐停雲霎動雙眼的頻率難得緩了一拍,隱約記起前幾日,有人在自己耳邊說過,有一個與桐廬生得相似的少女曾放狂言,說是帶著塞上亡魂回來複仇。
莫非就是方才人群中那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