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扶南第一個走出大殿,腳步匆匆。
“方大人!”有人從後面小跑著追上,“哎喲,方大人,可算趕上您了。”
“劉大人。”方扶南停下腳步,拱手一禮。
劉大人拍拍胸口,喘一口氣,笑眯眯地道:“方大人方才在朝堂上,可真是令人佩服。”
“不過是說了該說的話,做了該做的事。”方扶南將卷宗袖在手中,沿著筆直甬道向外走去,“並沒有值得大人誇獎的地方。”
劉大人往後望了望,見沒什麼人,壓低聲說:“哎,你不知道,徐老這些年雖然不動聲色,但朝中何曾有人敢與他對著說半個字?唯有你今日說出了咱們大家夥兒一直想說的話。”
方扶南搖了搖頭,不作答。
越璟方才一一詢問眾臣對於陳家近日發生的事的看法,他直言陳芸之死與忠烈廟舊案關系匪淺。
越璟便命他將忠烈廟牆基中起出屍骨一事細講一遍,一時間,朝堂上寂靜無聲,眾臣連大氣也不敢出。
誰都知道,皇上是不願管這些舊事的,連當年最喜愛的妹子在塞外失蹤,生死不明,都可以不再追究——可今日偏偏問了一件舊案。
真是了不得了。
劉大人自顧自地感慨道:“忠烈廟,忠烈廟,天平山道太平道。自有天塹阻北羌,誰知淺坳困爾曹。”
方扶南側過頭,“劉大人唸的是什麼?”
劉大人點頭,“啊,這是平江的童謠,說的是當年徐家軍的故事。說的是長江天塹阻擋了羌人,因此天平山一帶安享太平,未受過戰亂之苦,誰知卻成了葬送徐家軍的地方。”
“這樣說來,羌人從不曾渡過長江……?”
“對啊,你們年輕人不知道,羌人不擅水戰,因此大軍始終沒能成功渡過長江。”劉大人笑笑,“小方大人,我們這些老頭子也很希望你能查清舊事,你若有什麼想知道的,只管來問。”
“劉大人客氣了。”方扶南抬眼注視他片刻,那是一張老邁而疲憊的面龐,但雙眼閃爍著明亮的光彩,“恕我多問一句,為何?”
“因為……”劉大人搖了搖頭,閉上眼,唇角化出一抹模糊的笑意,似乎正回憶什麼美好的東西,“我們後來再也沒有見過那樣明豔昳麗的笑臉。”
其他官員三三兩兩走出大殿,徐清停留得最久,直到滎木出來提醒朝會已散,徐清才慢吞吞地走下整齊的石階。
“徐老,皇上留您說話了?”
“未曾。”徐清頭也不抬地向外走,甩下身後紛紛的議論。
有人憤憤說道:“徐老頭這些年總仗著自己是皇後的孃家,誰與他意見相左,他便暗地裡下絆子,也不想想,他們南徐原本與北徐什麼幹系都沒有。”
“我看平王素日就不大愛理徐老頭,不過皇後像是與南徐很親近。”
“哦,是麼?”徐雋從一旁經過,笑道,“小王這點好惡都被邢大人發現了,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在背後嚼舌頭的邢大人嚇了一跳,忙連連賠禮,“臣失言了,臣失言了。”
“不妨不妨,本就是事實,你說幾句又沒什麼。”徐雋友好地拍拍他的肩頭,“我看今日薛侯爺不曾來上朝,打算尋他喝茶去,邢大人要一道嗎?”
“不了,臣官署中還有事要處理,不敢讓王爺久待。”邢大人抹一把額頭,他怎偏忘了這幾日徐雋亦在京中。
還有徐雋與南徐不親近,卻總千方百計接近薛麟,這是什麼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