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好嘛。”少女百無聊賴地撥弄著手中一枝紫薇花,翻了翻眼皮,“這邊席上都不行令,好無趣。”
孔氏側頭望一眼陳四娘,“正是,小娘子們都在行酒令,我們這些老孃子也不能落後了。阿四,你們年輕人先起個頭。”
陳四娘點頭,沉吟片刻,“‘鳳簫聲斷月明中,舉手謝時人慾去’。”
說罷,她用勺子攪一攪茶湯,舀起一口,看向陸薇薇,“陸娘子……”
陸薇薇“咯咯”笑起來,“我近來在學茶藝,詩賦上卻丟下了,不如讓沈側妃來,聽聞沈家的娘子們也都是讀書的。”
陳四娘向陸薇薇心照不宣地一笑,今日她是一定要煞煞沈蕊威風的。
沈家的女兒雖讀書,但沈蕊不是肯用功的,識得幾個字,會背幾首詩後便不願再學。
“可不是麼?我們娘娘很有才學,可不比平江的才女們差的。”玉屏不顧沈蕊黑下來的臉色,慫恿道,“娘娘方才還說,這裡好無趣,不似在家中時眾星捧月,快說句最好的詩,讓臨安的貴女們開開眼。”
沈蕊緊緊攥著膝頭的布料,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自然了。”
席上眾人望著沈蕊,見她翻來覆去地揉搓著手中的花,將花瓣扯得七零八落,滿手染了顏色。
陳四娘又抿一口茶湯,唇上沾染著一片碧綠的茶葉,含笑問道:“怎麼?這小問題難倒了姐姐嗎?”
“才沒有。”沈蕊虎起臉,急道,“不就是對詩嗎?真打量我不知道麼?!‘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眾人一愣。
這倒也沒錯,但這種雅集上,說出小兒都能背的詩,總會令人驚訝。
唯有玉屏“噗嗤”笑出聲,用一把團扇掩著半張臉,“王爺近來總冷落側妃娘娘,也難怪娘娘說出這樣的句子。”
“雖是小兒能識的詩句,但說的正是七夕景緻,有情有境,原是很不錯的行令辭。”沈青青慢慢說道。
婦人們忙收起嘴角若有若無的嘲諷,連連點頭稱是。
沈蕊不領情地冷哼一聲,但到底沒再說話。
陳四娘很不樂意有人為沈蕊解圍,立刻轉向沈青青,繃著臉道:“這位青娘子與側妃娘娘原是表姊妹,自小也在沈家住的,想必學問也不會差。”
“這不難的,‘吳越徵徭非舊日,秣陵凋弊不宜秋’。”沈青青抬頭望了望北方天際,輕聲道。
席上屏息。
陳四娘奇怪地打量著面前端莊穩重的女郎,七夕佳節,她竟會說出這樣蕭瑟悲涼的詩句。
“青青,現在是太平盛世,不如換一句美一些的,如何?”陸薇薇捧著鳳仙花,將它們一朵朵灑落下來,然後她從堆疊的花朵中,揀出一枚桃紅色花朵,“你看,有別的花兒混了進來。”
“想起了過去的事,這是我的不對。”沈青青抿唇一笑,“那就換一句詞,我很喜歡,‘夢從海底跨枯桑,閱盡銀河風浪’。”
“哎呀,好偏僻的詞,我都沒有聽過。”蔣椿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席上,伸手從陸薇薇手中掐起那枚桃紅色的花朵,皺了皺眉,“這不是甲子桃麼?這府中沒有,怎麼混在鳳仙花裡來了?”
陳四娘報以一笑,“我也不知,必是小丫鬟們弄混了。蔣姐姐,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倒也沒有啦。”蔣椿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正要說下去,一個羞羞怯怯的聲音在身後喚她。
“椿……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