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心從未發覺她真心地笑起來竟是這般粲然,這一晃神之間,馬車已飛快地駛過平整的街道,進入森嚴的宮門。
翠芽一邊收拾桌子,一邊看看沈青青,道:“娘子,天色不早了,秋天裡冷,娘子別只顧站在院子裡。”
“好。”沈青青答應下來,卻沒動。
翠芽又道:“娘子答應了明夜的茶會,好歹也得準備起來‘蘭夜鬥巧’的東西。只是我不大清楚,餘杭這邊的習俗,和咱們平江是否一樣,可能幫不上娘子了。”
“不妨事的,我知道。”沈青青輕輕一笑,提起衣袂,拾階而上。
“哎,娘子……”翠芽這才回過神,喃喃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下意識回過頭,望了望西側院牆,方才沈青青一直望著那一邊。
那邊……好像是平王帶著女眷們住的院落。
難道,沈青青是在看沈蕊?
隔壁院中燈火通明,女眷們的小花廳中,侍女們無聲侍立,不時悄悄抬起頭打量面前這位連夜來訪的娘子。
這位陳四娘是鹽鐵司陳大人的掌珠,有小道訊息說,她就是將要過門的平王妃,又有小道訊息說,這位陳四孃的兄長陳禦史殺了人,已被收押打牢,只怕是不好了。
但不論如何猜測,這位陳四娘依然趾高氣昂地坐在她們的小花廳內,指名道姓要側妃沈蕊和侍妾玉屏出來迎接。
沈蕊和玉屏整日爭吵,這會兒吵得累了,剛各自歇下,這時正張羅著重新梳妝打扮,略怠慢了些,陳四娘便很不耐煩,手中轉著一個茶盞,眼看就要往地上招呼。
這時,一個素衣丫鬟走了出來,向陳四娘行過一禮,脆生生地道:“我們娘娘,請陳娘子小坐片刻,奴婢先拿糕點來。”
“你倒是很有眼色。”陳四娘得到了重視,滿意一笑。
旁的丫鬟們已經看得瞠目結舌,她們隱約記得,這丫頭是沈蕊從家中帶來的,年紀輕輕,安安靜靜,平日很少說話,還常被沈蕊打罵,想不到這會兒她待人接物這般熟稔,一點看不出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返到像那些見過世面的管家娘子。
她很快端來一盤熱氣騰騰的精緻點心,似乎才出蒸籠,忙裡忙外一會兒端茶,一會兒攀談,不卑不亢地將柳氏許多詢問的話都擋了回去。
陳四娘也漸漸察覺到這個小姑娘不易對付,只接過茶水靜靜飲著,不再多說。
“陳、陳娘子,沈側妃和玉屏姑娘來了。”沈蕊身邊的雀舌有些躲閃。
隨後便見兩人穿過黑暗的走廊而來,明亮的燭光依次映在她們身上,就像一點一點將她們的輪廓從黑暗中勾畫出來一般。
陳四娘一直悠悠然喝茶品著香甜的糕點,等她們走到了跟前一尺處,這才緩緩抬眸。
映入眼簾的那個女子滿面不忿,一身白底碎花的百褶裙,緋紅色的抹胸顯得有些輕浮,鬆鬆綰著的傾髻旁簪著一枝火紅色的綢花。
她身後,是一個打扮更加輕佻的俏麗女郎,只披著水紅色中衣,衣衫不整,頭發也淩亂地披在肩頭。
看清面前的人後,沈蕊和玉屏同時作色,異口同聲地道:“好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嫻靜溫柔,恪守女德的徐皇後第二!半夜三更,跑到平王府中,有何貴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