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蕙娘笑了笑,呂氏不喜與人相爭,但性子並不懦弱,這些年呂氏沒有生養,因此在沈家沒有下過長嫂吳氏的面子,但吳氏也從來沒能欺負過她絲毫。
蟄伏了這麼久,也是時候叫吳氏知道,沈家可不是給她一個人作威作福的地方。
午後,平王府的管事牽著一匹白馬走出沈家大門。
平王徐雋被一群人簇擁著送出來,扯過馬韁,長長鬆口氣。
“王爺不高興?”管事撓撓額頭,來的時候還興高采烈的,回去的時候怎麼一臉劫後餘生的模樣呢?
“人一個都沒見著。”徐雋摸摸鼻子,抬頭望望日頭,“那位青青娘子現下不在沈家,沈十七娘又推說身上不好,沒出來。”
管事伸伸胳膊,“兩位娘子都不在,王爺怎地還留了這麼久?”
“沈家那大夫人叫了她的寶貝女兒,裝模作樣來煮茶,你猜怎麼著——”徐雋鼻子裡笑一聲,翻身上馬,理理馬兒的鬃毛,“那丫頭根本就不會煮茶,做孃的也不會煮茶,折騰了半日,最後還是我親自煮了一壺茶,才算是喝上了。”
“這可是個大笑話,想不到以茶聞名的貢茶沈家,還有不會煮茶的人。”管事打個哈哈,將馬往道上牽,“王爺,咱們今日還往海棠苑去不?海棠苑那嚴九,嘴真是比死鴨子還緊,壓根不肯說那位青娘子的下落,咱們平王府又不是吃人的地方,不過就是拜訪一番,求看茶藝,怎地就這麼推三阻四?”
徐雋將韁繩在手腕上纏幾圈,一夾馬腹,徑自往城外去:“你先回府去,我至日落便回來。”
海棠苑推三阻四隱瞞那女孩的下落,也是情理之中——畢竟茶丹青這東西,曾是前朝孝清帝最拿手的。
那日的茶會他沒能親見,聽人傳言說得神乎其神,說那小娘子所作茶丹青,放了近三個時辰仍未改變。如果傳言屬實,這可是足以與孝清帝媲美的手藝。
那麼那位娘子的身份,也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海棠苑百般隱瞞,與那娘子一同參與茶會的方扶南也尋了藉口推脫,這樣一來反倒更讓他好奇。
沈青青抱著滿滿一懷翠綠的枝條走過廊下。
遊廊階下臨近假山的蔭蔽裡,她遣花匠來灑了一層細土和白砂,做成透氣的花泥。
捏了捏泥土的濕度恰好,沈青青蹲下身,將懷裡的枝條一枝一枝在階下排開。
綠蘿提著滿滿一桶清水,挪過來幫忙。
“娘子,這都是什麼?往日沒怎麼見過。”綠蘿拈起一根枝條,那枝條泛著油油的綠色,枝幹上長著堅硬鋒利的蒼白色小刺。
“平江人家不大種這個,只有做花木生意的人,和特特喜歡這花的人才認得。”沈青青接過一根枝條,將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繡著字的錦囊系在一片葉子旁,這才拿了小鏟培土,“這是勝春花,因為幾乎每月都開花,也有人叫她月季。平江也能種,只是知道的人少一些。”
綠蘿眨巴眨巴眼,大戶人家都喜歡種些書卷氣濃厚的花草,或者清幽,或者雅緻,或者素淡,或者勁節,或者頎秀,總之這種帶刺兒的花,再美也有些破壞園子裡的氛圍。
至於尋常人家,忙於生計尚且不及,頂多在門前種上幾株趕著飯點開放的“夜飯花”,或能吃或能賣的木樨、金銀花之類,也不會想到侍弄這種稀罕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