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呢……頭一回戲本,有些生疏,這才剛起了個頭,沒什麼可看的。”沈青青將手中的箋子遞給蘇晴,“倒不如看序言。”
“序言……?”蘇晴接過來往下看去,卻是一大段的史料:
“史載:炎和元年,新帝即位,塞外羌人犯境,大軍抵抗不利,連失七州,帝震怒,欲重罰。女弟桐廬公主不忍,抗聲朝堂,帝大怒,責令公主親至往塞外督軍,公主負氣趁夜離京出塞,帝悔,追不及。”
“……負氣離京、怎會是負氣離京?”蘇晴喃喃,落在膝頭的手不由自主攥了起來。
心中的疑惑浮現起來,桐廬公主竟然也會這樣任性嗎?
她舒口氣,又看下去:“昔先帝在時,常贊幼女桐廬聰穎非常,謀士不及。桐廬公主既至塞上,年方二八,與軍師顏晗綢繆定策,屢敗北羌,複四州。羌人請和,求娶公主,以結兩姓之好。晗奏表以聞,帝不允,晗假擬文書,矯旨許嫁公主於羌人,公主遂出塞。”
“假擬文書……?”這一回的驚訝再難掩蓋,蘇晴手一抖,箋子飄落下來,悠然落在了一旁。
畢竟誰能想到呢?所謂的公主出塞和親,竟然是軍師假擬文書矯旨發嫁,這、這真是太令人震驚了!
這根本就是欺君之罪,但為什麼顏晗回到臨安卻沒被怪罪,反而被封為“神機軍師”呢?
蘇晴咬著唇,定了定神,俯身撿起箋子,繼續看下去:
“公主有美貌,羌人二子為奪公主弒父殺兄,晗於是帶兵深入羌地,盡誅羌人,餘者敗走極北,經年不敢複至塞上。”
“然公主自幼嬌養江南,不慣塞上風沙,許嫁之時已染病危篤,未及見中原之師,乃病終於塞外,戰亂流離,屍骨失所,終不得歸葬故土。”
一滴淚落在手背上,蘇晴急忙悄悄擦去淚水,一抬頭,恰好對上了沈青青幽深的目光。
“很令人驚訝的故事吧?”沈青青定定看她,隨後探出身子,推開了梳妝臺前的窗格。
窗外的一叢竹枝探進窗欞,隨風一晃,在案上灑下幾點尚未曬幹的露水。
蘇晴深深喘口氣,心中壓著的石頭似乎松開了,故作淡然地道:“青青的故事編的就像真的一樣呢。”
既然只是令人驚訝的故事,那麼什麼負氣離京,什麼矯旨發嫁,應該都是假的吧?
“不,當然是真的了。”沈青青笑了笑,一手支著下巴,仰頭望向天空,“我在塞外的時候,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就是這樣的啊。”
“顏晗帶兵外出被羌人圍困,公主單騎出城營救,容貌被羌人首領所見。羌人因而請求和親退兵,聖上只這一個妹妹,愛如珍寶,自然不允,何況我們邾朝的將士又不是打不過羌人。”
沈青青微闔著眼睛,毫無情緒地說著。
現在,那些都是別人的故事了,而她的故事才剛寫了個開頭呢。
當時顏晗覺得,假意許了和親,再趁羌人不備將其一舉殲滅,才是最好,因此矯旨說聖上準了和親的旨意,連她和大將軍仇秩都瞞了過去。
沈青青慢慢搖了搖頭。
顏晗,你真以為我不知道麼?你滿心裡認定大軍一定能夠以最快速度攻破北羌,再救我回來……卻不知人算不及天算,沒有想到會在那一夜遇上了大風雪,我們就此失散。
蘇晴皺起眉,依然不願相信方才看到的那些,辯道:“可是,就算真的是這樣的,那麼等軍師進京面聖,一切不都露餡了嗎?聖上那麼愛惜唯一的妹妹,若知道是軍師矯旨發嫁才讓妹妹枉死,豈不是……殺了軍師也不夠洩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