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罰你?我有什麼權利罰你?”
蒂雅雙目中終於回覆了幾分光彩,她低頭看著達剛度羅,冷冷笑道:“自父親死後,你一人獨掌大權,推行奴隸制,凡事獨斷專行,從沒聽過我的意見,我的朋友你說殺就殺,我想做的事情,你說不準就不準。呵呵,你現在讓我罰你?你倒是告訴我,我該怎麼罰你?罵你幾句?還是打你幾下?”
這話一出,原本極為惶恐的營地眾人不由你看我,我看你,均是冒出希冀,原來蒂雅是個沒有實權的公主,那麼他們頭上的腦袋,或許就有指望保住了。
達剛度羅的身子一動不動,悶聲答道:“屬下這麼做,都是為了殿下著想。殿下想做的事情是錯的,屬下自然得阻止,殿下的朋友作惡,屬下自然得殺,奴隸制是為了鞏固統治,增強軍隊的戰鬥力,如果沒有奴隸制,這座國王陛下一手建立起來的城池,或許已經被‘長毛人’攻佔了。這些事情,屬下做得問心無愧,但屬下保護不周,也同樣是事實,每個人犯了錯都得接受懲罰,屬下如此,殿下亦如此。”
“夠了!!!”
蒂雅大叫一聲,呼呼喘了兩口氣,才咬著牙繼續道:“達剛度羅,你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嗎?你總是這樣一幅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用自己的喜惡來界定別人的對錯?你把自己當成神嗎?不,你不是,你就是一個令人厭惡的獨裁者!一個徹頭徹尾的暴君!”
她越說越激動,到最後更是全力吼了出來。
達剛度羅站起身,發現蒂雅整個身軀都在輕輕顫慄,眼神卻依舊倔強如初,似乎隨著這一通怒吼,她心中壓抑著許久的不滿,終於全部發洩了出來。
“殿下,你成熟了。”達剛度羅嘴角扯出一絲欣慰,剛毅冰冷的臉龐因此略顯柔和,他神情平靜的繼續道:“屬下不信神,也從來不覺得,仲裁善惡是神獨有的權利。”
他指著環立在周圍的數百士兵,看著蒂雅道:“從古至今,都是掌握著極權的人,才能擁有仲裁的資格,正如殿下所看見的,這些英勇善戰的將士,就是懲罰的刃,而屬下的原則,就是審判的標準,根本不需要什麼神。”
蒂雅斥道:“達剛度羅,你的狂傲讓我厭惡,你會下地獄的。”
達剛度羅神情不變道:“且不論有沒有地獄,就算有,也得死後才能知道,所以只要還活著,就更應該珍惜權利,用它做更多的事情。”
他俯視著蒂雅:“其實這些權利,原本該是殿下所有,只是,有些事情殿下還沒有想明白,處置起來難免有失偏頗,等哪一天殿下想明白了,屬下自當歸還。”
柳直聽到這裡,算是明白了事情的經過,這希望之城應該是由蒂雅的老爹一手建立的,老爹死後,傳位給了蒂雅,達剛度羅則是輔佐蒂雅的“顧命大臣”,但他覺得蒂雅不適合當君主,至少當不了一個合格的君主,所以將權利全部收歸自身,而且他制定出的一系列政策,又與蒂雅的理念相悖,這才造成了倆人勢同水火。
至於達剛度羅是否會將權利還給蒂雅,柳直倒是一點都不懷疑,因為以達剛度羅的能力和手段,要篡權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殺蒂雅已經算是仁慈,沒必要再去順著她。
畢竟這是個不需要名義的世界,強權就代表著一切。
“看不出啊,這黑大個有些‘尹霍’的風範。”柳直暗讚一聲。
柳直看出了這一點,營地眾人自然也看出來了,他們各自抓緊同伴,或肢體或衣裳,心頭再次被恐懼與驚慌佔據,就這短短的時間,所有人的身上都滿是汗水。
蒂雅神情複雜的看著達剛度羅,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卻仍舊不能平復住內心翻湧的情緒,她以前一直覺得,只有“民主”才是最適合“希望之城”的發展制度,是人權和公正的表現,唯有在民主制度下,民眾才能最大限度的擺脫暴力,個人自由也能夠得到保障,生產力和軍隊戰鬥力都會因此大幅提高。
但經歷過營地這一場噩夢後,她發現多數人執政的民主制度,在某種意義上其實比奴隸制更為恐怖,亂世本就人心惟危,人權和道德的界限模糊不清,誰也不能保證,這多數人就是正義的一方。而一旦他們為惡,被統治的少數人所面臨的,將是比奴隸更為悲慘的生活。
更嚴重的是,即便是站在了多數人一方,即便是做著對的事情,安全也完全無法保障,因為這多數人之中,也會有權利傾軋,也會有家仇私怨,一旦在這樣的鬥爭中失敗,勝利者就會帶著一群愚昧無知的支持者,將失敗一方迫害得體無完膚,不人不鬼。
而且完事後,這些高舉著“大義”旗幟的勝利者,還不會受到任何懲罰,甚至可能被讚揚和歌頌。
善惡顛倒,才是真正的亂世。
這些道理,蒂雅原來不懂,是營地裡的人教會了她。
她現在終於明白,民主真正的精髓在於寬容,民主制度必須建立在憲政和法制的基礎上,必須要有強大的軍隊保障推行,多數人權利被滿足的同時,少數人的基本人權也必須要得到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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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的希望之城,各族混雜,人心紛亂,恰是處在內憂外患之際,人們的基本生存都不能保證,還要去談民主,談人權,實在無異於痴人說夢。
蒂雅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同時也想明白了許多事情,好比達剛度羅為什麼會殺掉她的朋友格塔洪,那個總是鼓吹民主,將奴隸制批判得一無是處的激進年輕人;好比她和民主人士接觸時,達剛度羅為什麼總是阻止,又是為什麼會一口回絕她推行民主政策的主張。
這些她都想明白了,那些高舉著民主大旗的人,其實根本沒有考慮過“希望之城”的現狀,他們只是在為自身謀利,只是想借助她來推翻現在的統治階層,好讓佔據主體地位的白人有機會滲透政權。
真正為所有人考慮,為“希望之城”的未來考慮的人,並不是她,而是達剛度羅。
思量到這裡,蒂雅心中五味雜陳,她掃了一眼周邊的瑟瑟發抖的營地居民,抬頭對達剛度羅道:“你剛才說得沒錯,人犯了錯,就必須得受到懲罰,我已經為我曾經的幼稚和天真付出了代價,但有些人還沒有,現在我想借用你手中的權利,做一些我認為應該去做的事情。”
達剛度羅看了一眼居民們的反應,見一個個都是滿面絕望,心中隱約猜到了什麼,他沒有多問,頷首道:“可以,殿下想怎麼做?”
蒂雅的目光依次掃過四團人群,她看到了癱倒在地的鎮長穆斯塔法,看到了面如死灰的費奇,看到了牙齒輕顫的巴布洛、嗚嗚痛哭著的切莉亞、喉結鼓動的尤塞夫、眉頭鎖死的阿胡曼,還有很多很多,此刻這些曾經欺辱過她的人,眼中除了恐懼,便是哀求,她突然嘴角勾起,頭也不回的對達剛度羅道:“我聽說,世界上的善惡是一樣多的,所以如果惡能少一點,善應該就會多一點,現在,我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一些。”
達剛度羅領會到了她的意思,低頭問:“全部?”
蒂雅剛要點頭,突然又想起什麼,改口道:“不,留一個,他叫沙法伊。”
二人交談時,並沒有刻意去壓低聲音,自是所有人都聽見了,許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沙法伊臉上,有羨慕,有嫉妒,有不解,但更多的還是絕望,狩獵隊裡膽子較大的成員,都緊握住了手中兵器,身子微微躬著,似是打算拼死一搏。
在士兵們的呼喝下,沙法伊走了出來,眾人也沒有去攔,等沙法伊被帶到遠處,達剛度羅大手一揮,果斷下令: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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